[おそ一]吶喊 六

六

　　安靜的環境，涼快的冷氣，乾淨的桌椅，親切的服務人員，飄散在空中的咖啡香。

　　這就是傳說中的自營咖啡廳。對一松來說，這是從來沒來過、太過文藝氣質的地方，所以從進門後就一直僵硬著身體，彆扭地被弟弟拉著找到座位坐下來。

　　「你們告訴我想點什麼，等等我一起點就好了，不用緊張。」トド松說著拿起菜單，哼著歌讀著本月推薦菜單。不同於開心地看著甜點區的十四松，一松緊張得滿臉是汗。

　　「為什麼啊，帶我來這種，一、一點也不適合的地方。」

　　「只要不做什麼奇怪的事，沒有人會注意你適不適合。一松哥哥我們三個人各點一個下午茶套餐好嗎？」輕輕放下菜單，トド松用手撐著臉，望著一松呼了一口氣，「是啦，我是有事要跟一松哥哥談一談。」

　　果然是這樣啊。一松垂下頭，而トド松招來了服務生，跟他說各來一份下午茶套餐。

　　「十四松哥哥知道一松哥哥的事嗎？」點完餐，トド松看向十四松，而原本還在看菜單的十四松笑著放下菜單，看看トド松，又看看一松。

　　「トド松是指什麼？」十四松回問トド松，而トド松眼睛瞇起。

　　「昨天晚上那件事。」トド松說完，十四松又看看一松，而一松用手掩起臉。

　　「十四松，已經夠了，トド松已經察覺到了。」

　　「怎麼想嫌疑最大的就是一松哥哥嘛。」トド松口氣顯得無奈，想到之前看到一松躲在巷子裡不知道在幹什麼的樣子，跟這次這個事件連在一起可不好受，「而且最近總覺得一松哥哥跟十四松哥哥都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結果是這種事啊。」

　　「嗯、那個，トド松。」十四松看著沮喪的一松，又看著眼神都死掉的トド松，有些慌張地揮著袖：「雖然好像很奇怪，可是一松哥哥沒有做錯事喔。」

　　「我沒有要怪誰啦，只是想知道是怎麼回事。」トド松用兩手撐住臉，對著兩個哥哥噘起嘴，「我這邊只知道，一松哥哥的性癖很奇怪，自慰的方式已經走火入魔了。」

　　聽到末弟這麼說，一松跟十四松都低下頭來，顯得很低落。

　　「為什麼連十四松哥哥都這麼低落啊，今天也是很久沒有的弟弟們開會啦，我不想讓那群哥哥知道這些事，他們反應都太大了。」トド松揉了揉臉，恢復成可愛清純的表情，「那麼，一松哥哥，實際上是什麼狀況？到底為什麼要用那種方式自慰啊？」

　　「等一下啦トド松你不要一直講那個詞……」一松滿臉是汗地用手擋在トド松面前。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沒什麼好害羞吧。」トド松說著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不過如果是一松哥哥的話，大概是看了什麼奇怪的書決定試試看結果就開發了新性癖……」

　　「我喜歡上おそ松哥哥了。」一松低聲說著，而トド松噴出剛剛才含入口中的水。

　　「欸、等等，欸？」トド松瞪大眼看著一松，十四松則拿起旁邊的餐巾紙幫忙擦桌上的水漬，「沒有人問你這個吧？哈啊？等等我明明是問你為什麼養成這個習慣，你突然在說些什麼啊？我沒聽錯吧？不要突然講這種話啊，突然聽到這種事的我要怎麼辦啊，快點跟我說是開玩笑的！」

　　「很遺憾，這個是真的。」一松說著發出嘿嘿兩聲，「很噁心對吧，可是是事實喔，我喜歡おそ松哥哥。」

　　「啊啊。」トド松雙手抱頭，露出痛苦的表情，一松則收起笑容。

　　「你還想知道更多嗎？」

　　「先等等，我冷靜一下。」トド松深吸一口氣，。

　　沒多久，店員送上了套餐，十四松是聖代套餐，トド松是鬆餅套餐，一松是蛋糕套餐。

　　「來，Totty。」十四松挖了一口冰淇淋給一臉苦惱的トド松，トド松勉強笑了笑，張口吃下那口冰淇淋，而十四松又挖了一口冰淇淋給一松吃。

　　「稍微冷靜下來了。嗯，仔細想想，我們兄弟間的身體距離好像跟一般人不太一樣。」トド松說著將楓糖倒上鬆餅，流滿整片後，切開分給兩個哥哥。「喜歡上一直在身邊的人，還是兄弟，我個人是無法理解，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除了偷偷自己做那種事以外好像也不能做什麼，因為是兄弟嘛。」

　　一松愣地抬頭看向トド松，「就這樣？」

　　「什麼就這樣？」トド松說著自己插了一口鬆餅來吃。

　　「聽到這件事你只有這種感想？不是有什麼更應該說的嗎？」一松有些激動地將手按在桌上，「你的哥哥喜歡上另一個哥哥，你只有這樣的感覺？」

　　「小聲點啊，一松哥哥，你是想讓全咖啡廳的人聽到我們的對話嗎？」トド松用手遮著嘴小聲地說，一松也頓了一下，安份地縮起肩膀。

　　看到一松那副低落的模樣，以及十四松擔心的樣子，トド松哼了一口氣。

　　「要我分析這件事有多麼不恰當我是辦的到，只不過啊。」トド松盤起雙手，嘟著嘴看著一松，「我覺得一松哥哥，是想要有人責備你，對吧？」

　　一松咬了咬牙。

　　「十四松哥哥是絕不會責備一松哥哥的，而既然被我知道，你會想乾脆讓我徹底地責備你，這樣會比較好過，因為一松哥哥已經十分痛恨這樣的自己了，是吧？你想要有人『陪你』一起罵。」トド松聳了聳肩，「不好意思，我不想配合一松哥哥。」

　　「TOTTY－－」十四松壓扁聲，袖子擺在臉前看起來既擔憂又不知所措。

　　「因為我覺得一松哥哥也沒什麼好糾正的啊。」トド松用叉子插了一塊鬆餅，放在口中，「的確啦，同性戀跟近親相姦什麼的，在這個社會上比較不被允許，可是都已經喜歡上了又能怎麼辦？為此痛苦的一松哥哥如果有辦法的話，早就放棄了，可是實際上又無法放棄，喜歡就是這麼一回事嘛。一松哥哥既沒在家裡惹出什麼事，也沒整天想著要侵犯兄弟吧，你的自我約束還是很足夠的，這樣不就好了。啊，不過太誇張的行為還是要克制一下，你知道チョロ松哥哥對這種事很敏感的。明明也是會找機會自撸的人。」

　　「TOTTY，好淡定啊。」十四松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而一松原本是露出震驚的表情，然後慢慢地冷靜下來。

　　「呼，說的也是，Totty是冷血怪物呢。」

　　「喂喂，為什麼我沒怪你反而還被罵了。」

　　「沒有，這是稱讚喔，真的，謝謝你們兩個。」一松低下了頭，「我啊，是個很差勁的哥哥呢。」

　　「一松哥哥還是停止自虐啦，明明也不是真的喜歡被貶抑。」トド松眼睛半瞇地吐了一口氣。「其實我還有其他疑惑的事。為什麼是選おそ松哥哥？這世界上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吧？其他的哥哥……啊，算了，其他哥哥也好不到哪裡去，十四松哥哥又是天使。一松哥哥，你確定你的性向了嗎？我給你介紹不錯的男生怎樣？不如說強上也讓他就範吧，我已經無法忍受每次聯誼都被他搶光風頭了。」

　　「黑心的Totty，嘿嘿。」一松總算露出笑容，雖然看在十四松眼裡，那是自嘲的笑，「不用費心。我啊，對太優秀的人反而沒有興趣呢。跟我一樣是垃圾的，待在旁邊我反而……比較輕鬆。」

　　「原來如此，那你跟おそ松哥哥真的是天作之合，祝福你們喔。」トド松像是毫不關心地繼續吃著鬆餅，十四松一臉驚恐地低聲說「TOTTY？！」

　　一松也明顯不愉快，他咬著牙，拳頭握得老緊。「別開玩笑了，我跟他，怎麼可能。」

　　「……一松哥哥確實在為這個煩惱是吧？」トド松放下了叉子。

　　「當然煩惱啊。」握緊的兩拳抵在桌上，一松慢慢地開口，身體也漸漸地顫抖起來，「這很不對吧？喜歡上自己的哥哥，同性，近親，還是同卵兄弟，別說我接不接受了，哥哥怎麼想，你們怎麼想，爸爸媽媽怎麼想，外面的人又會怎麼想。太不正常、太噁心了，我比任何人痛恨這種想法，噁心得想吐。可是，無法停止啊，我一直不停不停地想著他，不停不停地注意他的事，一想到他就好痛苦，很想做那種事，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我真的好喜歡他，沒辦法停止，他對我好，對我不好，都……好喜歡，好喜歡，好難過，沒辦法，我沒有辦法－－」

　　一松說到這整個額頭都貼在桌上，動也不動，十四松輕輕用手摸著他的背，他也沒反應，トド松則是靜靜地聽著一松講，直到一松沉重的呼吸慢慢緩和下來，才開口。

　　「一松哥哥，你果然非常認真啊。」

　　一松沒有回應，只是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那你現在更傾向怎麼做呢？」トド松的表情也變得很正經，「維持現狀？想跟他在一起？或是希望放棄這種心情？」

　　「理想當然是，能放棄的話比較好。」頭靠著桌子的一松悶悶地説著，「這種感情繼續下去沒有任何人會得到好處。」

　　「明白了，嗯嗯嗯。」トド松露出苦惱的表情。

　　トド松本來沒什麼興致幫一松去思考這些，但難得一松向他訴苦了，トド松於是開始思考正經的意見。

　　「……最容易切斷關係的方法。」トド松盤起雙手，一臉嚴肅。想來想去，他只能想到這個答案：「知道嗎？就是『告白』。這很奇怪吧？但大部分的人只要還沒有戀愛感覺卻突然被告白的話，因為關係突然被改變了，多半會令被告白方感到尷尬，最後開始疏遠喔。」

　　一松抬起頭，疲憊的表情像是明白トド松想表達什麼。

　　「可是一松哥哥不能這麼做，因為相處的對象是每天都會碰到的兄弟。」トド松嘆了口氣，「真難辦啊－－不然，其實おそ松哥哥在這方面還滿纖細認真的，看起來很輕浮，其實如果被喜歡上卻會開始避開，好像在學生時代就有過這樣的事。」

　　「我也知道，他大概，沒可能喜歡這樣的我吧。」一松有氣無力地回。

　　「反過來說一松哥哥這裡呢？如果確信對方不可能喜歡你，你會放棄他嗎？」トド松又問了，而一松的臉皺了皺。

　　「……我不知道。」一松的聲音細到聽不見。

　　「說、說不定おそ松哥哥是喜歡一松哥哥的。」十四松急忙故作開朗的說，一松苦笑地望著他。

　　「謝謝你，十四松。我也，不想被他討厭啊。」

　　看著一松難得失去所有防備而沒有力氣做任何抗辯，トド松聳聳肩。

　　「好吧，有試比沒試來的好。」トド松拿起叉子，對著一松比一比，「有機會聽到おそ松哥哥真心話的話，一松哥哥也會比較冷靜吧？」

　　一松露出狐疑的表情。「真的有辦法聽到？」

　　「這個嘛，還是需要一點技巧啦。」トド松說著笑望著十四松。「十四松哥哥願意幫我嗎？」

　　「當然願意囉！我一定是幫一松哥哥的。」十四松也開朗地笑著，似乎變得比較放心而能大口吃已經融了一半的冰淇淋。

　　看著兩個可靠的弟弟，一松抿了抿嘴，低下頭。

　　「謝謝，真的。」

　　「不客氣啦，一松哥哥這餐就算你的囉。」トド松又吃了一口鬆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