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來潮把參與紅茶主催的鬼水/ゲタ水一本勝負的短文都整理一下。
到目前為止是十八回,下收OuO
*並非同軸,部分為未成長鬼水
第一回主題「櫻花」
「水木先生,再給我說說那個關於櫻花的故事吧?」
「哪個故事?啊啊,你是說那個吧,鬼太郎。」
「很久很久以前,神明對這個國家的國王說,由於你的功績,我將我的兩個女兒許配給你吧。其中姐姐長得極為醜陋,妹妹長得極為美麗,國王看著送來的姐妹,只喜歡妹妹而不喜歡姐姐,於是將姐姐退了回去。」
「聽到這件事的神明極為憤怒,對國王說,醜陋的姐姐代表著石頭一般的堅韌,可以賜給人類千年的壽命;美麗的妹妹則代表著櫻花,美麗但是只有短暫一瞬。」
「本來神明是想將神的恩惠賜給人類的,現在證明人類不配得所有的恩惠。」
「於是,由於這愚昧的決定,使得這個國家的子孫,儘管能活得美麗燦爛,但壽命是很短暫的。這就是為什麼,日本大和民族被稱作是櫻之民族。」
「是啊。」鬼太郎喃喃自語,將木杓放回已經撈空的木桶。「就像是櫻花」
石頭上的字依然清晰可見,就是為了在千百年後仍有人懷念吧。鬼太郎跪了下來,先是雙手合十,而後,環抱住了石碑。
櫻花的美麗短暫而燦爛。
儘管如此,這不會是無法愛上的理由。
「水木先生,看到了嗎?今年的櫻花,依然盛開著。」
閉上了眼,鬼太郎輕聲說著。
彷彿回答他一般,一陣風吹起,落在石碑上的櫻花瓣飛往空中。
第二回主題「女僕」
水木瞪大眼看著站在眼前的義子,他可說是驚訝地連嘴裡含著的菸都要掉了。
先來講一下前因後果。墓之下高校今天舉行文化祭,而鬼太郎的班級活動是女僕咖啡廳。
但是!並不是普通的女僕咖啡廳,而是由男性穿女僕裝、女性穿執事服的反串咖啡廳。每個人都表現得一本正經,卻帶有詼諧的意思,在各班級之間也有著滿高的評價。
聽說那個班級有很多男學生穿著女僕裝,一臉認真地說著「主人你回來了」,水木原本猜想,鬼太郎雖然不情願但以他這麼認真的個性還是會表現得很好,那一定相當可愛吧。
但真是出乎水木意料之外,他看著自己的義子穿著英式女僕裝,兩手拎起裙側,做出完美的彎身禮。
「您回來了,主人。」
不行啊,這個,水木皺著眉,思考著。
鬼太郎這身女僕打扮太過漂亮了。
看來是有好好地被同學們打扮過,無論眼妝、唇彩都無懈可擊,衣服的剪裁也修飾了高中男生的骨架,讓鬼太郎看起來只是手腳修長的女性。
不,就算是這樣,鬼太郎高大的身高也會有種違和感,但鬼太郎直起身時,卻能保持與水木平行的視線。
「鬼太郎,你是怎麼做到讓身高……」
「失禮了,主人。俯視主人是很無禮的行為,因此我在衣襬裡彎曲了膝蓋。」
——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由於所有人都表現得很正經,水木不敢大聲吐槽,不然他可真想說在長裙裡半蹲的鬼太郎居然能做到裙襬也不起皺折讓人看不出來,這簡直太厲害、不,太過辛苦了吧?
被招待到窗邊位置,喝著紅茶時,水木也跟其他同學打聽了一下。他有注意到所有的男同學都是素顏上陣,就只有鬼太郎,不只被化了妝,連髮型都有稍微被整理過。
據說原因很簡單,鬼太郎穿上女僕裝時的模樣讓女孩子們很驚豔,加上他能做出正統的英式禮儀,於是女孩子們紛紛拿出化妝品,直接好好地將他打理一番,讓他成為咖啡廳的看板娘。
也確實漂亮過頭了。水木瞥看了店內的狀況,不少客人用猥褻的目光看著鬼太郎,這讓水木稍微感覺不快。
「主人,讓您久等了。」
而鬼太郎的聲音打斷了水木的思考。老實說,鬼太郎連音調都調整得像是女孩,水木還要想一下才會意識到那是鬼太郎。
「你能休息了嗎?」水木連忙問,而鬼太郎傾頭。
「輪班時間到了,請主人等待我更衣,我很快就回來。」鬼太郎說著又行了提裙禮,正要轉身時,水木拉住了鬼太郎的手。
「你要一個人去換衣服嗎?我陪你去吧。」水木皺著眉站起身,而鬼太郎睜大他的右眼。
「主人?」
「你沒注意到有很多怪人盯著你嗎?」水木小聲地湊在鬼太郎耳邊說著。「作為監護人,我會很擔心啊。讓我陪你一起走吧,鬼太郎。」
鬼太郎沉默了一會,輕輕點頭。
「那麼,請容我陪同主人離開。」
直到脫下衣服前都還保持著女僕口氣,雖說很專業,水木仍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現在陪同鬼太郎前往更衣室,一路上護著義子,好像護花使者一般。
更衣室現在空無一人,鬼太郎只要換下衣服、卸完妝,就能陪水木一起逛其他攤位。水木好好地檢查每個隔間沒有問題後,就讓鬼太郎選擇一間。
「我會在外頭等你換好,安心吧,鬼太郎。」水木說著輕笑了一聲,他對於好好地保護自己的孩子不受他人騷擾而感到安心。
然而,鬼太郎卻露出彆扭的表情。
「真的很擔心我的安危啊,主人。」
「那是當然的啊,你是我重要的孩子,我當然想盡全力保護你。」水木語帶自豪地說著,而他看到鬼太郎半瞇了眼。
在水木還沒反應過來前,鬼太郎拉住了水木的手腕,一把甩進其中一間更衣室,在水木想站穩身子時,鬼太郎進了門,反手將門鎖上。
「……鬼太郎。」
「抱歉了,主人。」鬼太郎笑得很甜,他湊到水木面前,距離近到水木能感覺鬼太郎的呼吸。「讓主人感到失望了,鬼太郎是不是個壞女僕呢?」
水木愣愣地望著眼前甜美過頭的義子,任由對方在自己的唇上留下紅印。
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水木是真的完全不懂了。
第三回主題「香水」
水木有注意到,在自己洗完澡以後,鬼太郎會馬上擁抱自己,蹭在頸邊留下痕印,身體緊貼著摩擦彼此。倒也不是會做到最後,那就像是某種儀式,好像這種泡澡後的擁抱是必要的事。
這習慣是在兩人互訴心意後才開始的。在兩人還只是單純的義父子時,水木洗完澡以後,鬼太郎不會太靠近他,很巧妙地讓水木感受到,這孩子想給他一點私人空間。
其中的變化,讓水木能感覺到鬼太郎纖細的情感。水木曾懷疑過是自己身上太臭了,也確實是很臭,長年的工作讓他身上沾滿了菸臭味、男人的汗臭以及其他工作場合上會沾染的味道,而西裝在當年是沒得替換的高價品,工作日連穿五天不替換是常有的事。
大部分的上班族,會用香水壓下臭味。
水木也有用。他選的味道很重,這樣才能壓下難聞的臭味,而慶幸的是這香水還不錯,不僅能巧妙地蓋過積累的味道,還帶出一種高雅的甜香,在與客戶交流時也得到很高的評價。
在鬼太郎還年幼的時候,他曾睜大眼,看著水木將香水擦在後頸及手腕上,在小小孩子湊過去想聞聞看時,他打了噴嚏。
「傻孩子,直接聞的話味道太強了。」水木笑著伸出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鬼太郎的右眼閃閃發光,他好奇地聞著空氣,好像水木正在施魔法。
年歲再大一點,鬼太郎主動問起用香水的原因,水木給他解釋了,而鬼太郎沉默不語,水木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如果順著這份記憶追尋下去,會讓水木想起在兩人改變關係,第一次床事的時候。水木確實記得鬼太郎撩起他的左手,聞嗅了一下腕心。
「水木先生身上的味道明明很好聞。」
水木那時笑了,他只覺得自己的小小戀人很可愛,自己身上的一切都被愛著。
抱持這樣的疑問好一陣子,水木沒有問,而鬼太郎其實也沒對水木用香水表示意見,於是水木就逐漸淡忘。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同事到公司時一臉狼狽,而他的西裝上沾滿了貓毛。
「養貓看起來很辛苦啊。」水木笑著搭話。
「可不是嗎?」同事露出了苦笑。「要是在外頭摸了貓,就會大吃醋,拼命地摩蹭你想蓋掉其他貓咪的氣味啊。」
水木愣了一下,明明是毫不相關的話題,卻讓他想起了本來忘記去追究的事。
他忽然有點懂鬼太郎舉動的意義,儘管實際的意義他不太瞭解,但方向總是找到了。
這個週末水木照慣例洗了西裝,通常鬼太郎會在週日晚上前幫忙將衣服收下來。
於是水木在鬼太郎收衣服時打開紙門偷看,他看到鬼太郎擁抱著西裝,將臉埋在西裝外套的領口。
「讓我身上充滿你的氣味,會讓你比較安心嗎?」
晚餐時水木主動問了,鬼太郎似乎有點訝異,但他很快就變得老實。
「嗯。」
「要不是我稍微猜到,不然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我的香水。」
「我喜歡啊。」鬼太郎回得很乾脆。「那也是水木先生的味道。」
水木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說不上為什麼,他越去想就越面紅耳赤。
不過他確實喜歡鬼太郎留在他身上的味道。
所以他才沒有過問吧。
第四回主題「鬆餅」
對鬼太郎來說,這不過是尋常的大學生活下午。
直到下午三點就沒課了,大部分的學生不是去參加社團活動,就是與朋友相約出去玩。
本來鬼太郎沒什麼計畫,有其他同學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哪玩,他也沒什麼意見,在心情好的時候適當地跟同儕一起行動沒有太多壞處。
然而同學們還在討論要去哪裡玩時,鬼太郎猛地抬起頭,看向校門口的方向。
「抱歉,我臨時想起我有約。」
同學們說著「田中君真有人氣啊」,一邊嘻嘻哈哈地討論接下來的行程,鬼太郎則撈起隨身物品,快步跑向校門。
他的判斷沒有錯。水木就站在校門口,還脫下了西裝外套單手拿著,惹得經過的人多看兩眼。這使得鬼太郎十分不快,他盡可能以快速但又不引起懷疑的速度跑到水木面前,水木望見了他,笑著抬手向他揮舞。
「你在這裡太顯眼了,水木先生。」鬼太郎皺著眉,在來到水木面前時順手接過水木的西裝外套,水木則像是沒聽懂鬼太郎在說什麼的表情。
「我不站在這,是要在哪裡等你?鬼太郎。」
「我們事先沒有約定,要是我就這麼跟其他同學從後門離校了怎麼辦?」鬼太郎的語氣像是責備又滿是擔心,而水木則是笑瞇起眼。
「但是你還是找到我了吧?」水木揚起頭,他真是笑得一點都不擔心。「你倒是跟我說說,沒有事先約定也沒有電話聯絡,你都是怎麼找到我的?」
鬼太郎彆扭地別開頭,水木也開始解釋為什麼他出現在這。
今天的外勤恰巧在鬼太郎就讀的大學附近,也提早結束了,於是水木想,就來找鬼太郎一起吃點點心再回家。
鬼太郎原本還有話說,但是在左眼窩的爸爸說了「這不是好主意嗎」,鬼太郎也不多說什麼了。
「那麼,大學附近有沒有什麼好待的店?」水木於是這麼問了,而鬼太郎則露出苦惱的表情。
「男同學很少聚在這附近,我知道女同學們有幾間喜歡的店,但我是沒去過。」
「呀,鬼太郎,不如就去那間咖啡廳如何?」爸爸則是主動提了議,在盛夏之初,那間咖啡廳的氣氛甚是風雅。
雖然從窗外看,可以看到裡頭的冰淇淋蘇打上放了一顆漬櫻桃,這就讓水木理解為何眼球老爹推薦這間店。於是由社會人士請客,水木直接拉著不情願的鬼太郎進去,他倆就這樣被安排在靠窗位置。
「爸爸要點冰淇淋蘇打還是香蕉船呢?」鬼太郎看著菜單漫不經心地說著,相較於爸爸的興奮,他似乎對自己的點單沒什麼想法。
而水木撐著頭,面帶微笑地望著鬼太郎。
「鬼太郎,這裡有厚鬆餅呢。」
「嗯?」
「你很喜歡吧,厚鬆餅。」水木笑著閉起眼。「每次我煎厚鬆餅,你都是津津有味地吃完,就算我煎失敗也一樣。」
鬼太郎稍微睜大了眼,然後一下就恢復成原來的懶散表情。
「水木先生……」
「剛好今天來點點看專業人士做的鬆餅,我想一定會很好吃的。」
「水木先生,你有點搞錯了,我,與其說是喜歡厚鬆餅……」鬼太郎垂著眉,認真地想解釋給水木聽,「我很喜歡在旁邊看水木先生作鬆餅。」
這次換水木露出有些訝異的表情。
「從一開始的薄鬆餅到後來的厚鬆餅,煎焦了一面或是中間沒有熟,失敗了好幾次。但是,我每次看著水木先生這麼認真地想做鬆餅給我吃……」鬼太郎講著講著,嘴角微微勾起。「就覺得鬆餅好吃得不得了。」
水木聽了鬼太郎認真地解釋,也不禁微笑。
「你這樣拍我馬屁——好,我要吃吃看專業的鬆餅,將來也來開間鬆餅店吧?」
「你敢做那樣的鬆餅給其他人吃,我就殺掉每個吃你鬆餅的人。」鬼太郎馬上冷冷地回應,這惹得水木笑出聲。
「我來研究食譜,給廚師做不就好了?」
聽這話,鬼太郎仍有點不太滿意地鼓起嘴。「……勉強可以。」
「鬼太郎。」水木傾身向前,輕聲對鬼太郎說著:「就算是我親手做的,也只有你能吃到那麼好吃的鬆餅喔。」
鬼太郎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
「老夫有吃過喔?」眼球老爹則插了嘴,而水木對眼球老爹單眨眼。
「我啊可不是想著你做鬆餅的喔,咯咯郎。」
「是啊,爸爸是吃不出那樣的味道的。」鬼太郎也補了一句,但眼球老爹倒是沒挑釁到。
「就算如此,老夫仍是覺得十分美味。特地為吾兒做的東西,老夫怎麼會說不美味吶。」眼球老爹若有所思地說著,反倒是讓鬼太郎與水木臉紅沉默了。「先不提這個了。果然老夫還是想吃冰淇淋蘇打啊,汝等也快點餐吶。」
隨著餐點送上,一起享用這些餐點,他們有說有笑,逐漸忘卻了時間。
下午茶也不一定是要親手製作才是甜蜜的,至少鬼太郎與水木也理解了。
不過鬼太郎還是預約了水木的厚鬆餅當隔天早餐。
縱然水木吐槽著吃不膩啊,鬼太郎也不打算解釋了。
第五回主題「祭典」
不遠處正在奏樂,路上的行人身穿浴衣,開開心心地在燈籠間移動。
水木正靠著神社外圍的欄杆吸著菸,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內心有點平靜不下來。
祭典——這還真是懷念啊,水木若有所思的想。
在鬼太郎年紀還小的時候,水木曾牽著他在攤位間行走,給鬼太郎買了一份又一份的點心,然後繞到神社,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在他們一同享用餐點時,有幾個頭上戴著面具的孩子邊笑鬧邊跑過去,而鬼太郎忍不住盯著看。
「那是面具啊,喔,現在流行這個動畫嗎?」水木笑著說著,然後望向鬼太郎。「鬼太郎也想要一個嗎?」
鬼太郎眨眨眼睛,看起來在意的是別的事。
注意到鬼太郎的神情,水木像是想到什麼一般,開始跟鬼太郎講起了故事。
「說到面具,有個鄉野傳說是這樣的,就是妖怪也會想參加祭典。為了不讓人類發現他們是妖怪,他們會戴上面具去遊玩。」水木說著比了比臉,笑開了嘴。「鬼太郎等等可以仔細看,說不定,有一些是你的妖怪朋友喔。」
想到這裡,水木不禁露出微笑,因為接下來鬼太郎真的是瞪大他那顆右眼仔細看每個人,把水木給逗笑了。
為什麼現在會想到這個呢?水木長吐了一口煙,就聽到了木屐聲,抬起頭立即就看到一個身影跑上了樓梯,在水木面前撐住膝蓋,大口喘氣。
「抱歉,水木先生,我來遲了。」
「是我要抱歉才對吧?」水木露出苦笑,然後走到旁邊的泥地上將菸給捻熄,「我沒想到會走失,幸好你找到我了,鬼太郎。」
已經不再是孩子的鬼太郎來到水木面前,手上拿著一枚般若面具。
「是啊,現在也晚了,我們回家吧。」鬼太郎舉起了面具,眼睛正好從上方露出來。「水木先生還記得以前告訴過我的故事嗎?」
水木頓了一下,點點頭。
「嗯。」鬼太郎馬上將面具放在水木臉上,好好地替他戴好。「在我說可以前,不要拿下面具。」
「好。」水木安份地讓鬼太郎將繩子順到耳後,接著,鬼太郎牽起水木的手。
「在我說可以前,不要放開我的手。」
「我知道。」水木回握住鬼太郎的手,而鬼太郎露出微笑,湊在水木的耳旁,低語。
「別讓他們發現你是人類喔。」
畢竟,人類出現在妖怪的祭典,並不是一件吉事。
在奏樂與舞蹈聲中,經過的他倆保持著安靜低調。
直到踏入家門時,神社四周又恢復了寧靜。
第六回主題「貓化」
水木看到貓娘前來拜訪時是有些驚訝的。
正確來說,是水木下班回家時就看到貓娘匆匆忙忙地跑向玄關,一臉抱歉地向水木行禮。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別慌,先喘口氣。水木溫柔地安撫,耐心地等待貓娘恢復平靜,好解釋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是鬼太郎接到妖怪信箱的委託,前去被貓群支配的小村莊調查,雖然解決了事端,卻被年長的貓下了惡作劇。
「雖然肉體沒有變化,但是鬼太郎的精神貓化了。」貓娘看起來十分愧疚,她似乎在自責有自己陪在身邊仍發生這樣的事。「我過去也有過為此煩惱的時候所以很清楚,只要一點刺激就會激起野性本能,如果附近有老鼠或魚的話會一下狂暴起來,如果鼠男在的話會追著襲擊他吧。咯咯咯森林對現在的鬼太郎來說太容易誘發野性,所以……」
「所以先安置在我家嗎?我明白了。」水木輕輕點頭,思考著。
鬼太郎以修行及學習為由,離開家住在妖怪界的森林裡,直到現在也好幾年,也像是都市傳說般地打開了好名聲。雖然已經不長住在水木家,但水木與鬼太郎還是有保持連絡,一週也至少會有一天會來水木家。鬼太郎在外頭似乎過得很平安順遂,水木是為此感到高興的,本來還覺得鬼太郎會逐漸成長獨立,有一天會不再需要水木。
不過現在的狀況——不能說是高興,不過水木仍為了自己還能幫得上忙感到慶幸。
「沒問題,交給我吧。總而言之不要讓鬼太郎接觸到老鼠跟魚對吧?這點事我應該還辦的到,讓我在這段時間照顧鬼太郎吧。」水木說著對貓娘露出安撫的笑容,說著,「我才要感謝你把鬼太郎送過來,貓娘小姐。為了這事你非常操心吧,請不要把自己累壞了。」
貓娘一聽,瞬間露出快哭出來的表情,但兩手一握,又很快收回情緒,看來作為半妖,她已經很習慣隱藏自己的感情。
「眼球老爹說這個狀況不會持續太久,應該經過一晚就會好了,還請水木先生不用擔心。」
「咯……老爹他有陪在鬼太郎身邊啊?這樣應該不用太擔心了。那麼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貓娘在交待這些事就匆匆離去,水木想留她先坐一下也不肯,說是怕自己的靈魂會影響到鬼太郎,這讓水木覺得有些感嘆。鬼太郎真的有交到很好的朋友,想必咯咯咯森林的妖怪們也正替他擔心吧。這麼想的水木捲起袖子,作好要跟貓化的鬼太郎長期奮戰的心理準備。
不過打開客廳門,一切都與水木想得不一樣——
鬼太郎小小的身軀蜷曲在水木脫下的便服上,縮成一個圓的鬼太郎十分安穩地呼吸,而坐在一旁的眼球老爹看到水木進來,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見狀,水木安心了點,他這時想起了貓一天之中有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於是他放下公事包,順手脫下西裝外套及領帶,坐到鬼太郎身邊。
「鬼太郎一找到水木的衣服,一下就睡著了。」就像是偷偷打小報告般,眼球老爹小聲地對水木說著。
「他睡得很安穩呢。」水木說著,伸出手想摸摸鬼太郎的頭,而鬼太郎微微搖頭,睜開了眼。
水木還在擔心吵醒鬼太郎,但鬼太郎只是湊了過去,將頭蹭上水木的掌心。
這舉動讓水木驚訝地瞪大眼,他看著鬼太郎不只是輕蹭著自己,還露出淡淡的微笑,摩蹭的時候喉頭還發出咕嚕咕嚕。
水木這時連嘴都閉不上了。
接下來的時間水木的記憶很曖昧,因為鬼太郎基本上就是會躺在他的大腿繼續睡,或是會用頭摩蹭著水木,或是保持著巧妙的距離繼續睡,又或者將水木的西裝捲進他自己鋪好的小貓巢。
直到晚餐時間,鬼太郎看起來睡得很沉時,水木才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廚房準備自己及鬼太郎的晚餐。
在煮著豬肉味噌湯的時候,水木掩著額頭,長嘆了一口氣。
「啊——真是,太過可愛了,怎麼辦才好啊——」
水木給自己準備了一人份的晚餐,眼球老爹一小份,鬼太郎則是將食材壓爛放冷,放在碟子裡讓他慢慢吃。
鬼太郎在吃完晚餐時又睡在水木旁邊,水木一邊撫摸著鬼太郎的頭髮,一邊想著雖說貓是夜行性,但鬼太郎卻一直在睡呢。
「那是因為水木家令鬼太郎感到安心吧。」眼球老爹彷彿聽到了水木的心聲,在旁邊輕輕點頭。「原本心情還很浮躁,一帶到這裡就變得很老實。」
聽到眼球老爹說的話,水木輕嘆了一口氣。
「雖然在咯咯郎面前講這種話有點……」替鬼太郎順著頭髮,水木看著鬼太郎的睡相有些出神。「你的兒子可愛過頭了啊。」
「別看現在很老實,一開始中了暗示時可是非常凶暴的啊。」眼球老爹嚴肅地說著,彷彿是想提醒水木不要掉以輕心。
而水木搖搖頭。「不是這樣的,怎麼說呢,因為今天的他特別坦率,所以我這邊有點忍耐不了啊。」水木說著眼睛微微瞇起,看著鬼太郎撒嬌的模樣他其實止不住笑容。「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愛著這孩子,覺得放入眼裡也不會痛,但是這孩子會害羞,所以我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得很明顯。」
「是的喲,吾兒是最可愛的孩子。」咯咯郎一臉認同地點頭。「不過這樣好嗎?讓鬼太郎聽到的話……」
水木愣了一下,他似乎是沒考慮太多,一下就講出心底話。
「他在恢復之後會記得這段時間的事嗎?」
「這個嘛,老夫也不敢確定,一半一半吧。」
「嗯,不過就算讓鬼太郎知道也沒關係。」水木撫摸著鬼太郎,看著鬼太郎面帶笑容地發出咕嚕咕嚕聲,水木輕聲說著:「我愛著你喔,鬼太郎。」
鬼太郎只是發出輕哼聲,他睡得很安穩,水木於是不打擾他,時間一晚也是在客廳鋪床陪著鬼太郎睡。
隔天一早,代替水木,有人收拾了客廳。水木還穿著浴衣走到廚房查看,看到鬼太郎踩在椅子上幫忙作早餐。
「早安,水木先生。」鬼太郎輕輕點頭,而水木鬆了一口氣。
「你恢復原狀了,鬼太郎,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覺得很好,謝謝水木先生。」鬼太郎說著,停頓了一會,又說著:「我昨天沒做什麼失禮的事吧?抱歉,我已經不太記得發生些什麼了……」
看來是沒記憶的那邊啊,水木想著,走到鬼太郎身邊接手他的工作。
「鬼太郎很乖巧,完全沒給任何人添麻煩喔!好了,接下來交給我吧,我們的小小英雄先去幫我準備餐桌?」
「好的,水木先生。」鬼太郎聽話地準備了兩人份的餐具,離開了廚房,好好地將餐具放在既定的位置。
水木要準備早餐應該還會花不少時間吧?鬼太郎想著,他將兩手掩在臉上。
「……哈啊——」
眼球老爹輕拍著鬼太郎的頭,而鬼太郎的臉紅到耳根,他其實現在就想逃到誰也看不到的地方。
「沒事的,鬼太郎。」眼球老爹安撫著,「他絕對不是只喜歡貓化的你。」
「重點不是這個啦——」
鬼太郎只敢小聲地抗議。
他感到懊惱,明明他將這份心情藏得很好,只是因為貓群的惡作劇就讓他將心情暴露出來。
在被水木發現前,他還是假裝不記得吧。
第七回主題「香菸」
聽到圓盤放在桌上的聲音,鬼太郎轉過頭,看到水木劃開了火柴,點上了菸。
鬼太郎看著水木將菸放在唇上,吸了一口,然後在點掉菸灰的時候吐出了白煙。
「是怎樣的味道?」
鬼太郎於是問了,水木則愣了一下,畢竟這麼多年來鬼太郎從來沒對菸感到好奇,水木也就沒想過跟鬼太郎說明。
「怎麼說呢……有點難形容,而且吸這個也不是為了味道。」水木又反射性地吸了一口,吐煙的時候若有所思。「應該說吸了這個會比較提神吧,或是說放鬆?」
「像咖啡那樣?」
「有點像,不過我算是一種習慣吧,已經吸到感覺某種情緒的時候就會想多吸幾口,算是被制約了嗎?」
水木有點自嘲地說著,而鬼太郎微微皺眉。
「但是鬼太郎已經到了對菸感到好奇的年紀了嗎?第一次吸的時候大概會覺得很嗆很不舒服,也不是一定要嘗試的事。」水木則笑著自顧自地說,他甚至沒注意到鬼太郎坐得近了些。
「我不行嗎?」
「嗯?」水木愣地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鬼太郎。
「我就不行嗎?」鬼太郎直盯著水木的雙眼,手直接拿走水木手中的菸。
「欸、你這樣會被燙到……」水木皺著眉看向自己被拿走的菸,而此時鬼太郎直接爬上水木的兩腿,仰起頭湊向前。
水木呆愣住,感受鬼太郎取代了菸的位置,身體慢慢熱起來。
鬼太郎直接用手捏熄了菸,退開身時,鬼太郎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噢,原來是這種味道。」
第八回主題「父親節」
這天,鬼太郎主動來到水木面前,說想要認真談一談。
在鬼太郎上高中以後,義父子倆的距離很自然地保持在不親不疏的程度,所以水木也有點訝異鬼太郎有話想說。雖說感情的明示已經不只一次——然而這次的態度沒嚴肅到像是談感情,也沒輕鬆到像是隨口聊天。不管怎樣,水木已作好聽鬼太郎話的準備,於是用完晚餐、收拾碗盤後,義父子同聚在客廳裡。
「那麼,是什麼事呢?」水木問著,他注意到眼球老爹不在場。
鬼太郎則是有些靦腆地笑著。「水木先生,父親節也要到了……」
聽到關鍵字,水木的眼睛亮了起來。
「今年我答應要陪爸爸去溫泉旅行,所以怎麼說呢……無論陪伴還有資金都沒辦法好好替水木先生慶祝。算是補償吧,水木先生有沒有什麼想要我做的事呢?」
沒想到是父親節,水木幾乎要忘記這件事。
回想起過去幾年,都是鬼太郎負責做整天的家事兼作大餐來當作是慶祝。
水木知道鬼太郎的打工錢不多,說是全部存來給親生父親溫泉旅行當作犒賞,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合情合理。不過,提到「父親節」仍是讓水木心癢癢。
這要說到去年年末大掃除時,水木無意間翻到了某樣東西,那東西很令他懷念,所以他拿出來看了幾次,就好好地收進錢包裡放著。
沒想到這居然是今天的伏筆啊。
「鬼太郎,你還記得小學的時候老師都怎麼教你嗎?」
「咦?」鬼太郎愣了一下,而水木開始講述過去懷念的回憶。
在鬼太郎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老師沒讓學生畫爸爸的畫像或做紙花來當作父親節禮物,而是要他們製作「交換券」。母親節的時候會讓他們做十分鐘家事券,至於父親節嘛……
水木從錢包裡拿出了那張已經用掉兩張的十分鐘搥背券,展現在目瞪口呆的鬼太郎面前。
「我在大掃除的時候找到這個。」水木笑望著鬼太郎。「這個應該還沒有過期吧?」
只見鬼太郎的臉微微泛紅,瞳孔忽大忽小地張大收縮,嘴唇也微微顫抖。然後鬼太郎抬起手,掩住了自己的臉。
「明明是父親節,我這樣也太賺了吧?」
「哈啊?」水木笑著挑眉,而鬼太郎的聲音從指縫傳出來。
「用我這雙手……讓水木先生發出色色的聲音……被弄得軟綿綿毫無抵抗力什麼的。」
「喂喂喂,不是那種按摩吧。」水木笑著用拳頭輕敲一下鬼太郎的頭,然後說著:「你以為會很享受啊?這可是資歷25年的上班族肩膀,我看會硬到連幽靈族都會大吃苦頭吧。」
鬼太郎聽了抬起頭,對水木微微皺眉。「才不是,水木先生的肩頸最棒了。」
「我沒想到這個超過五十歲的肩頸會被讚美耶?」水木被鬼太郎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給弄得發笑,然後在鬼太郎面前轉過了身。「事不宜遲,現在就能用吧?要記得這是父親節禮物,對我的尊重還是要有喔?」
偶爾,水木還是慶幸家附近沒鄰居。
當他發出那種不像樣的聲音時水木自己也紅透了臉,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反悔了,因為鬼太郎按摩的力道真是太舒服、太準確了,雖然這聽起來很奇怪,但鬼太郎甚至還沒用體內電氣,只靠指技就讓自己全身酥軟,只能趴在坐墊上發出喘息。
至於鬼太郎,水木能感覺到他的猶豫及悶哼,好幾次能聽到鬼太郎深吸一口氣,也好幾次能感覺鬼太郎的手往腰部以下移。
「嘿,鬼太郎。」而這時水木會打斷他。「說好的父親節?」
「嘶……」此時鬼太郎的吸氣會讓水木偷偷微笑,他真想看看鬼太郎現在的表情。
在這種微妙的按摩互相拉扯彼此,感覺有一邊快達臨界線時,有個聲音打斷了他們。鬧鐘提醒他們過了十分鐘,畢竟水木使用的是十分鐘搥背券。
「好了,謝謝你囉。喔喔,肩膀變得輕鬆多了。」水木爬了起來動了動手臂,而他看到鬼太郎一臉呆滯的表情。
鬼太郎突然咬了下唇。
「……我要加時!」
「怎麼是你在加時啊。」水木又被鬼太郎的反應逗笑了,他伸手,揉亂鬼太郎的頭髮。「按摩十分鐘很累了吧?反正還有券,這沒限定只有父親節才能用吧?」
水木這麼說的時候,看到鬼太郎瞇起了眼,微微扭動屁股的樣子顯得很坐立不安。
「……水木先生,我下次說不定就沒辦法忍住了喔?」
水木聽了愣了一會,然後,他對鬼太郎露出挑逗的笑。
「齁喔,明明不是父親節,怎麼輪我賺到了?」
第九回主題「いやみ/否哉/異爺味」
水木聽說,鬼太郎最近正在解決一個特殊的麻煩。
當他來到咯咯咯森林時,看到的是一臉嚴肅地坐在樹屋裡的鬼太郎,以及坐在他對面,正坐著的一名穿著女性裝束的老男人。看來他們正在作正經的對談。
「打擾了,我能在旁邊聽嗎?」水木雖然這麼問了,但沒等鬼太郎回答就坐在鬼太郎身邊,鬼太郎也沒有阻止水木的行為。
水木之所以前來咯咯咯森林,是因為今天本來是鬼太郎約定要去水木家的日子,鬼太郎卻沒出現,這代表他的委託一定還在進行。
所以水木會主動去找鬼太郎。
鬼太郎也不會阻止水木。
本來水木還想,可能鬼太郎還在戰鬥或是被捲入麻煩,但如果只是在木屋開會,那就好辦了。於是水木抬頭,看向鬼太郎。
「我能問問發生什麼事嗎?」
鬼太郎望著水木,又看了眼前的老先生一眼,只見老先生發出嬌噌,好像顯得十分委屈。
「是這樣的,水木先生。」於是鬼太郎開始說明。「眼前這位,名謂『いやみ』。」
「『いやみ』?」水木露出困惑的表情。
他腦中出現的是一名身穿紫色西裝,有著大暴牙的搞笑漫畫角色。
而見到水木的表情,鬼太郎馬上問了:「水木先生是不是腦裡馬上出現了一個有著大暴牙的人物?」
「呃,是的。」水木老實地說,而眼前的老先生又發出了呻吟。
「這就是現在的狀況呢,水木先生。」鬼太郎說著開始解釋起來:「妖怪的部分妖力,來自於人類對妖怪的想像與恐懼,其真名的知名度也會有所影響。眼前這位的困境,就是在他甦醒的這個時代裡,有個與他同名的角色變得太出名了,以至於他的影響力大幅下降。」
水木聽了張口,他好像有點理解鬼太郎的意思。
「很遺憾的是雖然他想大鬧一場,但現在他的名字被其他角色給取代,以至於只要不知道他的傳說,他就幾乎起不了作用。」
「也是有這種情況呢。」雖說妖怪直接現身展現妖力就能讓人類產生恐懼使得妖怪得到力量,不過眼前的妖怪幾乎算是被同名的另一種東西給取代了,水木輕輕點頭。「所以鬼太郎現在是在幫他?」
「不是,是這位いやみ開始只對妖怪下手,畢竟妖怪多少對他的存在有所認知,而且對大眾文化沒那麼瞭解,還是鬧了點大事。」鬼太郎微微皺眉,「現在是在勸他冷靜點。」
「嗯哼,人家只是想要讓大家一起變得快樂嘛。」いやみ用袖子遮掩了臉。「快樂就是人家的泉源。」
水木又看了鬼太郎一眼,鬼太郎搖搖頭。
「我不會告訴水木先生他的能力是什麼的。」
「嗯,我明白。」
「這麼小氣——」いやみ用鼻子哼聲。「人家的能力是——」
鬼太郎馬上瞪了對方一眼,いやみ於是閉嘴不說話。
在凝重的氣氛持續下,いやみ突然輕笑兩聲。
「不過真好吶,看著兩位這樣充滿了愛,人家就覺得今天的快樂補充完畢了呢。哼哼,今天就這樣好了。」いやみ說著起身,轉頭對坐在一起的鬼太郎與水木拋了一個飛吻。「那人家回去睡覺囉,晚安。」
就這樣,いやみ離開了木屋,留下傻眼的兩人。
「……我能老實說嗎?」水木小聲地湊在鬼太郎旁邊低語。「有點讓人覺得不舒服啊。」
「嗯,確實是令人不快的態度。」鬼太郎微微瞇起眼。「水木先生不用在意他。」
「好。」水木平靜地回應。「要一起回家了嗎?」
他舉起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與鬼太郎在桌子底下牽著的手,鬼太郎則報以微笑。
「嗯,回家吧,水木先生。」
第十回主題「お義父さん」
「お義父さん。」
在黑暗裡,那個自己親手撫養的孩子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略涼的手撫摸著水木的臉,而水木安心地閉上眼睛。
是啊,他是這孩子的養父。
雖然這孩子幾乎沒這麼叫自己,這使得水木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心跳總會加速。
在六歲以前,這個水木從墓地裡撿回的妖怪之子,會操著不清楚的童音,從含糊的「水水」,到後來不太標準的「水木」。
直到上學後,這孩子知曉了人類的禮儀,對水木的稱呼改為「水木さん」。
明明於世理,這孩子清清楚楚水木是他的養父,但他卻保持了距離,至少在稱呼上退為尊敬。
水木並不介懷,因為他知道這孩子有自己的父親,而這個父親不離身地陪伴在孩子的身邊。自己只是收留孤苦零丁的善良青年,單是看著這孩子長得善良正直,就已經足夠開心。
雖然水木知道這孩子也明世理,在家族出席的場合,或是水木的商業活動,只要這孩子在旁邊,他會稱呼水木為「お義父さん」,讓那些半生不熟的長輩明白兩人之間的關係。
直到這孩子從高中畢業,水木才終於明白為何這孩子對自己的稱呼有所保留。看著那孩子認真地訴說自己的情意,水木才知道這孩子很早以前就將他看作是命定之人,以戀慕的心情守護著自己。
而這孩子唯一會喊「お義父さん」的時候,是在兩人緊貼著彼此,以夫妻之姿相依的時候。
這是不是搞錯時間了。偶爾水木想起,他會無奈地苦笑。
確實在床上聽到那孩子這麼喊,水木多少會因為罪咎及背德而感到興奮。
這有可能是一種床上的情趣,有可能只是這孩子帶著情趣在戲弄他。
不過想想這孩子對自己的深情,水木只是接受了他這麼喊,不是在期待的場合,而是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呢喃。
「お義父さん。」他又喊了,這次呼吸直撲至唇邊。
水木於是露出微笑,用手覆在這孩子的大手上。
「我在這裡,鬼太郎。」
水木知道,這孩子一直都明白自己是怎麼看待他的。
就算添增了愛戀的心思,在水木喊著他的名字時,水木也是在喊自己最親愛的兒子。
這不會從他們的生命之中抹去。
第十一回主題「七夕」
水木在收拾搬家物資時,翻到了令他懷念的東西,使他停下動作,細細觀賞。
那是一張夾在相簿裡的色紙,以前水木會找出來翻看,就像現在看到時那般面帶微笑,而後家中接連發生不少事,甚至洪水幾乎淹過所有家當,要不是水木將這本相簿收在二樓房間,大概也泡爛了。倒不如說,若不是現在在整理家當,水木也以為這東西早就損毀或遺失了。
水木笑著拿出那張色紙,看著上頭用筆墨畫出來的圖。
他依稀記得,當年他握著鬼太郎小小的手,讓他握起毛筆。那時的鬼太郎大概才剛過兩歲,迎了小小生命的第二個仲夏,水木與他的母親想讓鬼太郎體驗各種節慶活動,一開始只是讓他吃一點點素麵,看著這孩子呆呆地咀嚼著細麵,兩個大人內心也確躍起來,媽媽趕緊準備了裝飾的竹子,水木則買來了紙籤與毛筆。
一開始,這對母子只想寫上祈求一家人平安、包括這個沒有血緣的孩子,但水木仍顯興奮。
他試著告訴鬼太郎,關於這個節日中,在彩色信籤上寫上願望,掛上飾竹的祈禱方式。年幼的鬼太郎面無表情地回望著水木,但他認真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聽。
「鬼太郎,你也在色紙上寫上願望吧。不過你還不懂認字,所以就畫你喜歡的東西吧。」水木說著將未裁切的色紙放在鬼太郎面前,先將毛筆沾上了墨,然後小心地握起鬼太郎的小手,讓那小小的手指握住筆。
「就畫你最喜歡、一直都想要的東西吧。」水木又繼續說著,鬼太郎則是眨了眨右眼,在色紙上畫出了圓。
一段時間後,水木與母親開始能看出鬼太郎在畫什麼:那看起來像是一個黑髮的男人,而且,左眼有一道直線,左耳也只有畫一半。
水木及母親發出看到天才誕生的讚嘆。
「媽媽,妳看,鬼太郎畫的該不會是……!」
「他畫的是你啊!兒子喔!小鬼太果然最喜歡你了!」
接下來在慫恿中,鬼太郎還多畫了一張奶奶畫像。
那時鬼太郎還畫了奇怪的圓圈、中間有黑點。現在想來,那肯定是鬼太郎在畫自己的生父。鬼太郎確實是有聽懂,也很認真地畫著自己喜歡的事物。
水木覺得心裡暖暖的。現在的他重新看到鬼太郎畫的這張圖,他內心有不同的感觸。
搬家最終是順利的,一箱一箱的家當搬到屋宅的二樓,而一樓準備要開咖啡廳。
由於咖啡廳開張的時間更早,鬼太郎先行在門口裝飾了竹子,他高䠷的身高幫了大忙。等裝飾完畢,鬼太郎進了店裡。
「水木先生,要我去文具店買些紙筆給客人備用嗎?」鬼太郎在這麼說的時候,看到水木正在給店面裝飾掛畫。他想著要幫上水木的忙,走到水木的身後,一看到那張畫,鬼太郎一下就滿臉通紅。
「水木先生!」
「啊啊,鬼太郎,你覺得把畫掛在這裡還合適嗎?」
「這不是重點,這畫怎麼還留著?把他收起來吧,太丟人了。」鬼太郎一臉羞恥地看著掛在牆上的那張色紙。
而水木則是笑得很得意。
「為何不呢?這是實現你我願望,力量強大的短冊呢,擺在店裡肯定很有用的吧。」
水木不去追問鬼太郎為何當時畫了自己,看到鬼太郎的反應,水木知道鬼太郎一定也記得當年第一次畫下的短冊。
就算只是圖畫,也是強大的言靈。
也或許,織姬與彥星在主保戀愛還是在行的吧。
第十二回主題「夜は墓場で運動会」
「這麼說起來,今年會舉辦奧林匹克運動會呢。」台上的水木,ゲゲゲ学園中學部的倫理老師,彷彿突然想到般地提起。他的倫理課是選修課程,也容許小學部高年級及高中部的學生來旁聽,上課的形式常常會是像閒聊一般地帶出主題來讓學生一起來思考。
提到奧林匹克運動會時,台下的學生們都還滿平靜的,就連轉生水木也顯得心平氣和。奧林匹克運動會作為世界級的盛大活動,對一般人來說也是包含愛國心、屬於全國共通話題的娛樂一環,但對於妖怪界的大家來說,熱情程度只大概限於「人類好像有什麼活動要舉行了」的程度,比祭典還不關心。
似乎也預測到了台下的反應,水木老師只是笑了笑,說著:「我聽說你們晚上也會舉行運動會吧?一般都是怎麼進行?」
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孩子們也醒了過來。同學們紛紛討論,確實無論是哪個世界的鬼太郎,都舉辦及參與過夜晚的墓園運動會。
形式類型不一定,時間也不一定都是固定的,大家聊了以後發現,共通點大概是:這是咯咯咯森林的妖怪自主舉辦的,不是所有的日本妖怪都有類似的活動。以及,目前運動會的項目及規則是直接參考日本學校的運動會,更古早前的項目也是參照當代的活動,像是騎獵、射箭、相撲等。
「最早是怎麼展開的?由誰提案的呢?」水木如此問著,而台下的鬼太郎們彼此對望,似乎誰也不知道這個答案。
「關於運動會以前發生過的事,是爸爸講古時提起的。」作為助教的鬼太郎(內山)也補充道,他的表情似乎也顯得困惑。「但是就連爸爸都沒告訴我們最初是怎麼開始的,我想,這也許是在他出生前就有的活動。」
「各位可以回去問你們的父親,也許有著什麼重要的原因也說不定。」水木老師對著屬於自己的鬼太郎笑了笑,然後看向各位同學。「這堂課不是社會也不是保健體育,所以當作聽故事就好了。」
像是開場白一般,水木開始談了,台下的學生們也抬頭專心聽。
「有一種說法是,運動會是一種簡化、和平的戰爭形式。當然這不是運動會的唯一可能,運動會可以是鼓勵大家強身健體,也可以說是感謝神明給大家身體得以好好利用的感謝祭;至少,最早的奧林匹克運動會,其實是感謝神明的宗教祭典。不過,運動會跟戰爭有什麼關係呢?請內山助教給大家解釋。」水木隨口就將課題交給鬼太郎(內山),而鬼太郎(內山)微微皺眉。
「這個……這個要從戰爭本身開始講。」鬼太郎(內山)輕嘆一口氣,又用粉筆在黑板上畫了兩個圈。
「請問內山助教在大學是專攻哪一科?」一名轉生水木好奇地舉手。
「民俗學跟歷史學。有修過經濟學,但向性太差了。」鬼太郎(內山)背對著學生回應,然後轉過頭,嘟著嘴懶洋洋地說:「總之只要存在兩個族群就會開始有紛爭。」
「好隨便啊。」孩子們鼓譟。
「畢竟有族群就要養人,就會需要各種資源,但是每個族群各聚一方,就可能出現你有A資源,我有B資源的情況。所以就算沒有任何一方挑釁,單單是為了要活下來,就有可能會覬覦不屬於自己的資源。這時如果不能以和平的方式互相取得資源——」
「就只能開戰了?」另一名水木同學回答,鬼太郎(內山)豎起一根手指點點頭。
「可是,開戰是非常損耗成本的事,比如說這個部落有五十個人,那個部落有四十個人,各派二十個人出來戰鬥好了。」鬼太郎說著在圓圈的後面分別寫了50跟40,畫出箭頭,在圓圈中間各寫了兩個20。「兩兵交戰,各折損了10人,等於兩邊少了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人,而且戰爭的時候,這些人都不能幫忙生產食物。」
「戰爭一點都不划算。」「真的很討厭獨裁者啊。」台下的中學生鬼太郎們紛紛出口。
「也不是這樣。」鬼太郎(內山)說著畫了一個大箭頭。「早年是可以把輸的那方收來當奴隸,領地也拿到了,所以有些出戰方會覺得這樣比較有賺頭。」
「就為了這種理由……」幾個鬼太郎學生握起拳,在旁的水木也顯得坐立不安。
「但是又不是所有開戰都是為了對方的領土跟人民,有些可能只是要爭中間那條河的使用權而已。」鬼太郎(內山)說著擺了擺手。「這樣隨隨便便就開戰的話實在太不合成本了。」
「不要開戰不就好了?」「可是剛剛說是河的使用權……」台下的孩子們又吱吱喳喳地聊了起來。
「戰爭太不合成本了,可是又都需要那條河,該怎麼辦呢?」水木老師笑著問,鬼太郎(內山)於是又各從兩個圈圈畫出一個箭頭。
「於是不要開戰,他們就約定好,各派一個人出來決鬥。」
「喔喔!」「對啊!可以這樣!」一聽到這作法,台下的鬼太郎們都興奮起來。
「不代表贏的就是對的,但這也是雙方約定好的作法。」水木老師補充。
「古代的決鬥可是真的有一方會死的。」鬼太郎(內山)也垂眉說道。
「可是就這麼殺死不是很可憐嗎?而且也很可惜,都能派出來代表族群了,應該相當厲害吧?」水木老師接下了話題,台下的小腦袋們互相看了看。
「可以不消滅的話……」「對方投降的話通常也會想原諒呢。」妖怪界的仲裁們彼此討論著,這群孩子經過了各種戰鬥與磨鍊,已經有著勝者的餘裕。
「死不投降的話?」水木笑望著他身旁的鬼太郎(內山),而鬼太郎(內山)則是毫不猶豫地回答:「殺掉。」
水木馬上給他一拳腦門擊,鬼太郎(內山)一臉苦悶,但只是抱頭不反駁。
「如果大家約定好不能殺呢?」水木又笑著問,鬼太郎(內山)微微嘟嘴。
「這時就需要約定好勝或敗的條件,為求公平,還需要有第三方的裁判。」
「聽起來很像運動啊。」「現在的比賽就是這麼來的吧?」孩子們也很懂得舉一反三。
不過就算是這樣,還是有學生一臉不懂,一個戴著學生帽的小鬼太郎就舉起了手:「可是老師,這跟運動會有什麼關係呢?」
這問題問得也沒錯,台下的孩子們也開始議論紛紛。是覺得一次定勝負太不公平嗎?又或者既然不會死就乾脆多比幾次?可是現在的國際比賽又不會說是基於糾紛才舉辦。孩子們越聊越迷惑,搞不懂這跟戰爭有什麼關係。
而水木老師舉起手,台下又變得安靜。
「不用想得太複雜沒關係。其實是這樣的,現在這個年代的國家規模已經大到不能隨意地爭奪資源,否則會被世界譴責。但是,總是有這個國家這邊優秀,那個國家那邊優秀的,而令國家之間互相嫉妒的情況。這種時候,國家之間要怎麼較勁跟比高下呢?」
「拿到很多獎牌可是很榮耀的事喔。」鬼太郎(內山)也補充一句,台下的孩子們垂眉。
「就為了這種事……」「但至少不會死人、又公平吧?」「人類好難懂喔。」
「不過,雖然有這種說法,把這一切都當成國家之間的鬥爭,也顯得很不公平就是。畢竟運動員都是非常努力在鍛鍊自己的技術,想知道自己在全世界中站在什麼位置吧?能把自己鍛鍊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國家頂尖,是非常了不起的。」水木老師說著抱胸點點頭,然後對學生們微笑,「大家在參加運動會時也是很開心吧?」
台下的孩子們則是露出笑容。
「很有趣呢!」「每個妖怪擅長的領域都不太一樣!」「爸爸也常說不要以為幽靈族就比較有優勢。」「只有跟人類比有優勢啦。」「你們那邊跑步最快的是誰呢?我們這裡……」孩子們開心地聊了起來,一點都不擔心現在還沒到下課時間,而台上的水木老師也笑望著自己的寶貝助教。
「秋天應該會舉辦運動會吧?這所學園。」
「舉不舉辦我都沒什麼興趣。」鬼太郎(水木)看起來是真的一臉不在乎,倒是水木一臉賊笑。
「真的沒有興趣?」
不等鬼太郎(內山)回答,水木又看回台下的學生。
「聽說只要有老師作擔保,可以舉行小型比賽的樣子呢。」
「水木老師要舉辦運動會嗎?」幾個小學生寶寶好奇地問著,水木笑著搖搖頭,然後看了身旁的鬼太郎一眼。
「我只是好奇,最強的鬼太郎會是誰呢?」
下課鐘響了。
水木也被罵了。
他的提案倒也沒什麼問題,確實只是提出來大家就聊得很熱絡,但是他的寶貝助教卻氣鼓鼓的,水木也知道自己講出的話對自家的孩子太有煽動性了。
「我確實沒跟水木先生隱瞞過,我好戰又好勝,在這方面十足十的有妖怪本性,但是水木先生不應該自己提出來的。」兩手盤在胸口,鬼太郎仍是顯得很生氣,水木則是面露苦笑,輕撫著鬼太郎的背。
「可是,鬼太郎還是有點按捺不住吧,有這麼多平行世界的自己。」
鬼太郎的臉鼓得更大。「水木先生明明最清楚,在你面前我根本不可能正常發揮。」
聽到鬼太郎這話,水木淺淺地勾起嘴角。
「我知道啊。」
鬼太郎看了水木一眼,眉頭皺了起來。「水木先生是故意的。」
水木不是沒看過也不是不知道,鬼太郎在水木面前戰鬥時,特別是在強調勝負的時候,哪怕目的不是為了保護水木,仍會失去平常心,無論經過多少年都一樣。鬼太郎還時常失控到失去理性,被本能控制著必須由水木安撫一整晚才能恢復正常。
鬼太郎指的就是這個,而水木,大概腦子裡也想著這個。
「水木先生的性癖真是太糟糕了。」鬼太郎也能悶悶地說著這樣的結論,而水木環抱住鬼太郎,輕拍他的背。
「我只是想看鬼太郎盡興戰鬥的模樣。」
鬼太郎不回應了,他只是保持著嘟嘴的表情。
難得看到鬼太郎這樣鬧彆扭,水木十分開心,於是水木湊到鬼太郎耳邊,輕聲說著:「今晚就我們兩個來場運動會?」
鬼太郎馬上把水木擔在肩上離開。
揹老婆比賽也是種競技嘛。
第十三回主題「幽靈列車」
直接拿這一回來充數XD
第十四回主題「命運」
鬼太郎還記得,偶爾自己的親生父親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你認為你的命運是什麼?鬼太郎。」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不懂這問題是在問「什麼」,然而身為幽靈族的鬼太郎,他很清楚自己的父親詢問的事物。
「水木。」鬼太郎會毫不猶豫地回答,而父親點點頭,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了答案。
這種問題明明對鬼太郎來說實在太早,就算是成年人可能也回答不出的問題。
然而鬼太郎卻回答了「水木」,他的父親也明白對鬼太郎而言就是水木。
那是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從靈魂根本受到憾動的瞬間。甚至不需要經年累月的相處,在第一眼見到對方的時候,更正確的說,在水木選擇緊緊抱住自己的時候,鬼太郎就確定了。
水木改變了鬼太郎的命運。
自己也改變了水木的命運。
那種堅信對方之於自己生命重要性的感受,恐怕在有一天分離時也不會抹滅,一生都會影響著自己。
人類的壽命相當短,分離的時刻總有一天會來到,這對妖怪來說是相當痛苦的事,所以父親才會跟鬼太郎確認,哪怕那時鬼太郎才剛過七歲。
鬼太郎於是珍惜著與水木相處的每一天,他想守護義父的生命到最後,盡量延長與水木的記憶。
然而隨著年歲增長,鬼太郎時常做一種惡夢,而且不只是晚上睡覺時會夢到。中午趴在桌上睡午覺時,下午茫然地發著呆時,腦中都會出現很類似的影像。
那就是水木被水沖走的畫面。
最初的影像很模糊,看不清楚,徒留悲傷及絕望的情緒在心中,醒來時淚流滿面,但水木前來關心鬼太郎時鬼太郎又說不出自己夢了什麼。而第二次、第三次,在鬼太郎看得越來越清楚時,他能看到污水從下方捲上來,水木伸出手然後被拖入水中的畫面。
鬼太郎能看到水木對自己露出笑容,似乎在說些什麼。
於是之後的夢境,鬼太郎能有意識地感覺到自己想辦法要改變這一切。像是他在夢裡試圖拉著水木往樓上跑,但要不是水木在後跌倒後鬆脫了手,就是水木自動鬆開鬼太郎的手,又有一次水木將鬼太郎往上推,每次鬼太郎回頭,都是看到水木露出向自己道別的神情,消失在水中。
有次鬼太郎也不往家裡跑了,他直接拉著水木往山上跑,卻看到水反過來從山上淹下來,鬼太郎這才意識到水是追著他及水木而來的。
再下一次的夢,這次鬼太郎決定不回家也不找水木,自行往低處跑,水直接朝他湧來,鬼太郎確信水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自己。經過幾次混亂的戰鬥,等到水退去時,屋子已經消失,也再也找不到水木。
每次的夢都更加清晰,鬼太郎又不總是只讓自己沉浸於痛苦。他甚至能確信,那就像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一次一次將「失去」的經驗傳遞給自己,就像接力賽的交棒一般,因為只有自己最確定自己不想達到這樣的結局。
然而該怎麼做才好?鬼太郎內心有點不安。見證這麼多次失敗,他是否有辦法完成其他世界的自己辦不到的事?
不論如何,鬼太郎唯一確定的是,他不想放棄,也不願意放棄。
於是那一天,鬼太郎終於碰到了夢裡預言的日子:大雨不斷,狂風吹起,新聞報導要住在低處的人們趕緊前去避難,而鬼太郎則敏銳地感受到有數隻妖怪朝著自己逼近。
結果,有大半的時間鬼太郎都在跟那些妖怪戰鬥,別說要拯救水木,光是制服這些妖怪全身而退就讓鬼太郎筋疲力盡。鬼太郎一邊戰鬥一邊擔憂著水木,就像夢境中的每一次,而在鬼太郎終於有空隙逃出時,他從屋頂跑跑跳跳拼命回家,因為水已經淹過木頭房屋,沒有乾地可以前行。
回到自家屋頂時,看不到任何人的鬼太郎差點要被絕望的情緒淹沒,但看到水木全身濕透地爬上屋頂,鬼太郎感受到跟夢境不同的地方。
這次一定要。
還來不及前去拉住水木,鬼太郎及水木就看到一顆大水球停留在半空中。不再是從夢境窺視一切的鬼太郎明白,罪魁禍首是水神,而看到水神出現的瞬間,鬼太郎明白,自己連思考猶豫的時間都沒有。
於是,幾乎是反射動作。
鬼太郎扔出了靈毛背心。
他知道自己投向了水木,還不確定水木會接到。因為,下一瞬間他被水神用水注攻擊,被沖飛到遙遠的地方。
接下來的記憶十分混亂。鬼太郎甚至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昏過去,還是失去理智進行了極限的戰鬥。
鬼太郎只注意到,當他回過神來,水已經完全退去。鬼太郎癱躺在碎木廢墟上,陽光從上方落下來。
片刻的記憶中斷讓鬼太郎意識到狀況不對,他趕緊跳起來,拼命想找水木的蹤影。鬼太郎知道水神有將任何東西溶解的能力,但鬼太郎只能優先相信自己有辦法找到水木。
因為他還感覺得到靈毛背心的位置。
這次,一定要——
鬼太郎踏著木屐往高處跑,氣喘噓噓地四處張望。終於,在一個空曠的高處,他看到了身穿靈毛背心,獨自站在那處的水木。
眼淚從鬼太郎眼眶裡滾出,鬼太郎朝著水木跑去,張開了雙手,他沒有發生夢裡見到的事。
而水木緩緩轉過身,視線對上鬼太郎,然後,水木露出了微笑,同樣也展開懷抱,迎接鬼太郎的抱擁。
大雨已停,鬼太郎仍沒停止哭泣,而水木緊緊抱住鬼太郎,在他耳邊低聲說著。
「太好了,鬼太郎,我們這次一起扭轉了命運。」
第十五回主題「妖怪大裁判」
鬼太郎被勒令罰跪。
不是跪在床上,也不是跪在墊子上,就是跪在客廳地板上,不過好歹鋪有磚塊地毯,是不會太難受。
只不過,對雄性妖怪來說,有兩種情況是最可怕的——
一是妖怪大裁判,由烏天狗主持用罪證立斷,最慘會判處溶化刑的可怕審判,如果是冤罪還要自證清白的有罪推判,那就更可怕了。
二即是,由妻子主持的審判。
鬼太郎現在頭都無法好好抬起,縱然他很清楚水木也跪在自己面前,紫色的坐墊彰顯著判官的地位。
兩人保持好一陣子的沉默,然後,由水木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
「還有什麼要說的?」
對鬼太郎說,水木最恐怖的口氣不是明顯聽來憤怒冰冷的那種,而是像現在這樣,公事公辦的業務口氣。這象徵著水木不是以情緒來對待鬼太郎,而是進入絕對的理性。
現在的鬼太郎幾乎是全裸……正確來說,是因為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有如被紙割過的傷口,腹側也有一大片瘀傷,為了要包紮及上藥不得不脫到只剩一條內褲,要不是在自家還真的讓鬼太郎想起過去被蠻橫地對待扒光衣服的屈辱回憶。
而鬼太郎原本穿的衣服,說是好好疊好放在旁邊,但其實已經破破爛爛,不可能經由裁縫好好處理。
也不是發生什麼事,純粹是鬼太郎在放學後與另一個鬼太郎作比試,兩人有點沒拿捏力道,是動真格的在比試。
雖說鬼太郎不覺得水木會生氣——這樣的決鬥還是水木先鼓勵鬼太郎做的,因為水木很清楚鬼太郎既好戰又好勝,所以容許鬼太郎與其他鬼太郎小試身手。
不過,搞成現在這樣,一般人類需要療養一兩個月才能恢復的傷,雖然對幽靈族來說睡一晚就能完全痊癒,但水木看到的時候還是驚訝地問起究竟發生什麼事。
而鬼太郎看到水木這麼擔心,愧疚湧上心頭。
「抱、抱歉,制服被弄得這樣破破爛爛的——」
然後就被勒令罰跪了。
水木的表情從擔憂轉變成毫無感情的瞬間真的恐怖死了,鬼太郎都覺得自己要當場哭出來了。
到被罰跪前都是一言不發,回到家先拉進浴室脫下衣服以後仔細地用食鹽水清潔傷口擦拭乾淨,上完藥後穿上內褲才被叫去客廳跪著,鬼太郎真是怕到一句話都不敢說。
在水木問了那句話以後,鬼太郎也怕得不敢講話,深怕講錯了話,水木就再也不肯跟他講話了。
「玩、玩得太過頭了所以、」
「仔細講清楚是怎麼回事。」水木面無表情地說著,鬼太郎則是怕得全身顫抖。
於是鬼太郎只能老實地講,他在放學後見到剛從劍道社離開的、同級的另一名「鬼太郎」,兩人十分友好的比試了。
不過,畢竟同為鬼太郎,頭髮針、體內電氣及靈毛背心,什麼武技都使了出來,倒不如說制服還能撐著看得出來還是制服已經夠厲害。
鬼太郎一五一十地講清楚以後,水木輕吐一口氣。
「我本來就允許你去跟其他同學比試,或說,這算是我鼓勵你做的,我不會在這件事上生氣的。」
「可、可是。」鬼太郎躊躇著該怎麼講。
「請說。」水木則看了鬼太郎一眼。
「衣服、破破爛爛的……噫!」話才說出口,鬼太郎就看到水木皺起了眉頭,嚇得不敢在說話。
而水木靜靜地看著鬼太郎一會,說著:「鬼太郎,你明白為什麼我會要你跪在這裡嗎?」
鬼太郎垂下了頭,如果有獸耳,一定是委屈地垂下來。「因、因為我戰鬥打得太過火了……」
「嗯。」水木輕輕應了一聲。
「可是,戰鬥是水木先生允許的,所以,怎麼說,衣服……」
「鬼太郎,我無法理解的是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重視衣服超過你自己本身。」水木皺著眉,打斷了鬼太郎說的話。「確實衣服很重要,我在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提過衣服的重要性,但絕對不是讓你把衣服看作是寶物的意思。我要你珍惜物質,是因為任何東西都是辛苦努力賺到的錢買到,由工匠努力制成的,所以要珍惜,不過在可預計的情境下弄壞,那也是無可奈何的損失。」
「是、是的。」鬼太郎雖然這麼說,語氣裡還是很疑惑。
水木則嘆了一口氣,養了這麼多年,鬼太郎還是個傻瓜。「我允許你試身手,對你戰鬥時衣物破損也無所謂,你是個好孩子,有在我的同意之下才這麼做。但儘管如此,我看到你受傷還是會感到心疼,因為你是我珍愛的男人啊。」
「嗯,唔。」鬼太郎紅著臉低頭。
「可是在我還在擔心你的時候,你卻為著衣服破掉的事跟我道歉,我想你應該有更多想說的話吧。」水木盤起雙手,這次他的表情能看得出他在生氣了。
「對、對不起,我應該想辦法避免受傷……」
「是我同意你比試的,這沒關係。」
「對不起,我們應該要控制力道。」
「既然是比試,你們當然會想好好試自己的能耐吧,這也沒關係。」水木又大嘆一口氣。
鬼太郎的頭則越來越低。「明明水木先生在擔心我的傷勢,我卻更在意衣服弄破的事,抱、抱歉。」
「嗯。」水木抬眼望著鬼太郎。
「我知道水木先生最重視的是我了,衣服也是為我而準備的,衣服不會比我更重要。」鬼太郎則乖乖地低頭繼續講。
而這次,水木伸出了手,撫摸著鬼太郎的頭。
「講得很好。」
水木的聲音變得溫柔,鬼太郎則幾乎要哭出來了。
「原諒我了嗎?」
「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們的勝負結果,啊不過,果然還是很生氣,要適當地下判決才行。」水木托著下巴思考起來,他看著鬼太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思考著。「在你這次傷口痊癒前,禁止各種情慾接觸吧。」
「咦——」鬼太郎聲音都拔高了。
「因為那會妨礙傷口恢復吧?我看得出來喔,你肋骨都裂了。」水木皺著眉看著鬼太郎全身上好藥而破破爛爛的身體,思考著。「看起來要三天才能恢復吧。」
「這、這樣太重了,水木先生。」鬼太郎委委屈屈,「那每天的擁抱呢?」
他們從結婚前就有早上一次互相擁抱的約定,戰鬥前後也會,這是因為水木的氣息能讓鬼太郎的妖力保持穩定。水木認真地思考。
「——擁抱就維持吧。」
「嗯。」鬼太郎總算破啼為笑,他心想,幸好水木是個能公正審判的人。
之後再次與其他同學對戰、再次被勒令禁止色色時,又是後話了。
第十六回主題「成為大人的契機」
「不知不覺這麼大了。」
水木說著,他坐在客廳隔著走廊門,看著正在廚房幫忙洗碗的鬼太郎。
「不知不覺這麼大了。」水木又說了一遍。
鬼太郎剛上了中學,時逢水木長年加班之時,偶爾早點回家,卻發現鬼太郎幫忙廚房的事已經不用踏上板凳,身高也已經比自己還高了,不只如此,栗色的髮絲中混長著銀白色的頭髮,那就像是他的生父。
水木自言自語的口氣正是講給生父聽的,他看向在茶几上泡澡的眼球老爹,口氣滿是嚴肅。
「你不是說幽靈族的童年期很長,鬼太郎要讀書可能很難撐到高中嗎?難道是他為了配合我強要他上學的理想,努力讓自己成長了?」
「呼嗯,老夫確實也覺得奇怪。」泡在碗裡的眼球老爹兩手環抱胸,緊閉著眼。「老夫的童年期可是維持百來歲,少年期就更久了。」
「我是太勉強鬼太郎了嗎?」水木擔憂地問,眼球老爹搖搖頭。
「幽靈族的成長有時也是配合情境,也有可能是因為老夫努力讓他修練才成長,又或者……」眼球老爹說著壓低了聲,神神祕祕地看向水木,「還有一種可能啊,水木。」
「是什麼?」水木也放低音量,看來眼球老爹不想讓在廚房忙碌的鬼太郎聽到。
「老夫從少年期長到成年期,最迅速的時候,是遇上了吾妻之時。」泡在熱水裡的眼球微微發紅。「愛情啊……是會讓男人成長的。」
「你是說鬼太郎進入了思春期?」水木聽了也笑得曖昧。
「很有可能,畢竟人類的學校,有許多同齡的異性啊。」眼球老爹也笑得歡快。
看著眼球老爹的表情,水木也忍不住偷笑。「哈哈,如果是這樣,我可真想看看是怎樣的美人能奪走鬼太郎的心。」
「是我啊。」
五年後被鬼太郎熱切告白還奪走了吻,獨自回想起的水木懊惱地想。
第十七回主題「留有餘溫的外套」
咕咚、喀噹、咕咚、喀噹。
喚醒水木的是清脆的木屐足音,而在他還沒睜眼,就感受到自己被好好地背在誰的身上,背上披著溫暖的外套。
四周十分寧靜,穩定的步伐也讓水木產生了安心感。於是水木索性不張眼了,他只是收緊了雙臂,說著:「我發生了什麼事嗎,鬼太郎。」
背負著他的,已經成長得比他高大的青年,也並未因為他的問話而停下腳步。
「水木先生參加酒會,喝得多了,我就來接你了。」
這話一半是實話一半是謊言吧,水木輕笑。說起證據,就是披在他身上,還殘留餘溫的外套。
那是靈毛背心——應該說是由靈毛背心轉化成的外褂。
這觸感只要穿過一次就不會忘掉,畢竟這不像任何棉花絲線毛皮織出來的觸感,是幽靈族的祖先為了後代子孫,其思念凝聚在每個幽靈族的「靈毛」上,將其聚集而成,守護著子孫的家傳寶物。
除卻第一次穿上靈毛背心,在背心繼承給鬼太郎以後,鬼太郎也會在狀況危險或是拜託水木做點事時,將靈毛背心披在水木身上保存他的平安。
靈毛背心穿起來一般是常溫;這大概是因為原本穿著的鬼太郎有著幽靈族特有的偏低體溫,穿不暖衣服,就算一天有半天穿著靈毛背心,溫度也像剛剛還掛在衣架上。
不過只有一種例外——那就是鬼太郎才剛經過激烈的戰鬥,平常再怎麼冷靜,戰鬥時也會變得激動而亢奮。經歷戰鬥後的鬼太郎如果脫下背心喝令水木穿上,這時的靈毛背心就十分暖和。明明這時的鬼太郎總是看起來怒氣沖沖,有時還會一邊抱怨著,但那靈毛背心穿在身上,卻馬上能感受到鬼太郎剛剛有多麼拼命。
雖然已經記不太清楚,但水木猜想,大概是自己從酒會離開時,有不長眼的妖怪襲來,本來只是順便來接自己回去的鬼太郎在不驚動水木的情況下展開了戰鬥。又或者,他們真的經歷了十分可怕糟糕的戰鬥,使得水木展開保護機制,一點也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
不論如何,聽著這足音,感受著外套傳來的溫度,水木就算不睜開眼也很明白,他被好好保護著。
「一直以來都謝謝你這麼保護我。」水木在說這話時藏不住心中的喜悅,而他聽到鬼太郎發出彈舌聲。
「既然如此,水木先生就不要總讓我如此操心。」
水木本想老實地回答「明白了,下次會多注意。」但在鬼太郎說這句話時,水木能感受到鬼太郎的體溫變熱了一些。
唉呀——雖然這種想法很惡劣,但水木真心覺得,為自己操心的鬼太郎實在讓人著迷。
於是他一言不發,安心地擁抱著鬼太郎,讓鬼太郎妥妥地把自己帶回家。
第十八回主題「特等席」
他可憐的、命運多舛的兒子,打從出生起就十分艱難,甚至無法好好地從母胎裡出產。
儘管自己的人生也並不順遂,甚至生命無法撐到孩子誕生的那一刻,他仍然會為兒子感到悲傷。他與自己最心愛的人,費盡千辛萬苦所保住的孩子呦,理應用將全世界的幸福都放在孩子身上,夫妻倆都抱持著最大的愛情期盼孩子的出生,然而最終他倆還是撐不到最後,在意識消散之時,幾乎只剩絕望殘留心中,哀嘆著無法見到兒子的誕生。
他最終活下來了嗎?或是跟隨他的父母呢?
腐敗的肉體凝聚最後一分力氣——太想親眼見到孩子是否順利成長,所以他脫胎換骨,從自己的左眼球重生。小小的眼球長出了手跟腳,延長出肢體,他用小小的雙腿往外狂奔,因為記憶中,他最後看到的景象,是喪失記憶的戰友抱著妻子的屍骸走出破廟,口中喃喃唸著「我應該要將她安葬」,因此他明白妻子可能會被葬在附近的墓地。
外頭那時下著不小的雨,雷聲也顯得十分不吉利,但在這種遍布雜音的情境下,他聽到了更加響亮的嬰孩啼聲——
啊啊。
他的孩子誕生了,好好地誕生了。
雖然當他趕到,看到的是戰友高舉著自己的孩子,因為恐慌幾乎要將孩子摔下來的景象,最終戰友收手,將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裡。他親眼見證了,此後孩子在成長到能獨立行動前,孩子會好好地被愛著的預象。
可憐的、可愛的,他與妻子的親生兒子,由於妻子被殘酷對待了十年,一直被藏在肚子裡的他光是隱藏自己就十分艱難,更別說擁有健康的身體。可憐的他必須親自撕破母親的身體才得以來到這個世界,在拼命爬出墓土時頭都有些凹扁了,小小的他出生起就沒有左眼,注定一生只能用一隻眼看世界。
但就是這悲慘的情況,反倒成了作為父親、僅以左眼球獨留的他,可以長久陪伴孩子的位置。在兒子還不能行走時,他總是躲在陰暗的角落偷偷觀察孩子是怎麼成長,觀察著戰友及其母親如何細心照料嬰孩。等到兒子能走,也能理解常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眼球是什麼存在。孩子空洞的眼眶變成僅以眼球之姿的父親專屬的特等席,他不用無助地在旁守候,而得以日日夜夜與孩子相伴。
作為父親,他以不可思議的視角見證了親生兒子的成長——他看到了孩子生活時看到的一切,幾乎是陪同他一起活著。
他見到孩子與蟲子溝通時如何發出愉快的笑聲,看到孩子第一次前往地獄時玩得多麼開心。看到孩子走在路上聽到人指指點點時是低著頭走路的,在孩子被鄰居小孩扔石頭時,他掩著頭就躲在陰影之中蹲下,安靜地等待霸凌者離開。
他看到作為孩子養父的戰友如何在一下班時就趕到孩子身邊,察看著孩子身上發生什麼事,以一種堆滿擔憂的表情。
他看到戰友無論多麼疲憊,還是努力地在孩子面前綻開笑顏,一臉認真不敷衍地聽孩子用著不清楚的口音講話。
戰友在放假時會背著孩子、牽著孩子到外頭走走,孩子的每個視線都會朝向那個人的笑容。
在戰友身體不適、疲憊不堪時,孩子總是會在第一時間望向糾纏在對方身上的陰影,然後試圖伸手拿開。他能注意到孩子開始會敏銳地注意家中環境,一發現帶有惡意的小妖小怪就捧起送到遙遠的地方。
在那天與妖怪對戰後,洪水退去之時,孩子驚慌地到處在碎木殘骸中找尋著,他泡在淚水裡幾乎要滾出眼眶外,不過在孩子找到站在高處的戰友時,他自己也跟著孩子一起哭出來了。
孩子一天一天的長大,他按照戰友的安排在人類的學校上課,在學校的他顯得心思不定,但還是認真地聽講,而每次回到家,等待著養育自己的人歸來時,每次聽到那聲「我回來了」,孩子總會以最快的腳步跑向玄關,只為幫忙接過養父的皮包及外套。
隨著孩子慢慢地成長,父親注意到視線比想像中的高。偶爾離開孩子的眼眶,他才注意到孩子的成長速度不尋常,至少如同人類一般的成長,對他們妖怪來說是不自然的。這使得作為父親的他意識到,孩子的發育來自於特殊的刺激。
孩子憂愁的時間變長了,心思突然變得細膩敏感起來。他注意到孩子只有等到一個人回來時,才會露出笑容。
直到孩子意識到自己的情感變化時,淚水再度淹得自己要待不住眼眶。
「爸爸,我這樣是不是很不應該?我會把他帶到地獄去嗎?」
當孩子滿是不安地向自己求助時,作為父親的自己卻滿是喜悅。
「沒事的,鬼太郎,因為他啊——」
他肯定是你的命運之人。
這麼多年,一直以你的視線看出去的我,知道你一直在追尋著誰,而那個人是以怎樣的態度回著你。
身為父親終於能放下心來,他在專屬於自己的位置見證了一切。
他的孩子肯定會有幸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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