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本文為以「鬼太郎誕生:咯咯咯之謎」為背景,由飄子設計的現代架空企劃「計畫代號:巢」為背景的故事。
‧本次試閱更新為企劃更新背景真相後的追加公開。
參閱:訊息_1 訊息_2 訊息_3 訊息_4 訊息_FIN
‧本回提供正劇試閱的08回及09回(剛好正篇完)。收錄在同人誌裡的07回(R18)及番外追加(R18)仍為本子限定不公開。
‧跟上一回的試閱比起來,中間已經經過了許多年。鬼太郎的外貌大約為14歲,身高與水木相近,兩人在巢裡任職,已經是資深老員工。
‧最主要是白腿小隼組及棲木組的互動故事,也會有其他背景描寫。
‧會有其他組合登場,也會有其他組合的親密描寫。(可視作廣義的成長鬼水)
‧以上,可以接受歡迎閱讀。
Data:08
Yureizoku擁有比一般人類更強大的肉體機能,智力也偏高,他們願意聽從Mizuki的指示,而Mizuki不只是繼承了戰爭及社會經驗,能力也常能保持在平均以上,加上訓練使他們都有基本的戰鬥及武器使用知識,若是團結起來的話一般保安根本無法防守,要武裝叛變是很簡單的事,也難怪無論組織跟政府都害怕「家禽」團結起來。
和平派的家禽其實也沒那麼在意上司是否替換,只要研究、醫療機構維持原樣,確保所有實驗者的基本權力,哪怕上司換成總是操粗話的軍人也不會太過在意。單論白腿小隼組的想法,比起政府不斷滲透讓組織真的變成人類兵器工廠,還不如變成由家禽主持的獨裁統治,也就是說看似和平派的他們反而算是支持叛變的。
但也是上級讓家禽互相制約,彼此之間的情誼都只是點到為止,不會將真心話告訴搭檔以外的人,如此一來想拉幫結黨就不是簡單的事,也難怪幾十年來都沒人打算這麼做,或是打算這麼做的人都會被檢舉然後制裁。
事到如今還想與人談感情、好在危機發生時有個保險可以依靠,對他們這樣弱小的組合會不會太晚了,而且怎樣才能讓對方相信彼此之間能夠信賴?
「我認為可以給雙方創造一個共同的私密話題,不能跟其他人講的那種。」鬼太郎如此提議了,而水木疑惑地歪頭。
「怎樣的話題?每個人的興趣跟想法都不一樣,一一試探的話太過明顯了。」
鬼太郎則鎮定地伸出手,用手指按在水木的嘴唇上。
「我是說這個。」鬼太郎平靜地說,水木則是紅透了臉。
確實這種話題不會被認為是叛變的信號,而且他倆也猜測搭檔間發生性摸索是很常見的事。他們長年在諮商室聽「卵」的煩惱,其中最常被提起的就是關於性的問題,與搭檔接吻了、撫摸身體很舒服、如果要進入下一步該怎麼辦?這當中水木與鬼太郎都會認真地提出建議,並且說了幾本教育書讓孩子們自行去參考。
如果連「卵」都會在自然而然的情況下摸索彼此,那麼成年人的離巢者就更是如此了,就看對方願不願意將這些事分享出來,與白腿小隼保守共同的秘密。
不過貿然提起這話題也有風險,畢竟誰能接受這樣的話題也是個問題,而選擇對象也很重要。
「如果要結為同黨的話,我是意屬『白鴉』的。」在沙發上靠著水木的鬼太郎閉上雙眼,而水木輕輕撫摸他的頭。
「『白鴉』啊……他們的想法跟我們應該比較接近。」水木也同意鬼太郎的話。
白鴉是在制度比較穩定以後的組別,Mizuki是白髮型,在遠距狙擊方面有著極高的才能。與他搭配的Yureizoku則有著與鬼太郎相似又明顯不同的容貌,高大的身高、沉穩的性格及銀白色的頭髮,這模樣讓水木想起他在哭倉村見過的鬼太郎生父,而對方也確實自稱為「Gegero」。Gegero在戰鬥上沒有什麼出彩的表現,但是有著極完整的前世記憶,份量長達八百年,因此受到文史類研究組的重視;此外,這名Gegero十分擅長安撫及照顧孩童,現階段主要的工作是作為「卵」第一年的導師,Mizuki則是為學生作保安巡邏,是非常重視孩童權益的組別。這一組雖然對組織偏向忠誠,但若是卵的權益受到影響,不會默不作聲。
重視卵權益的和平派、整體武力不高、在組織內低調穩定,這幾個共通點與白腿小隼組相性不錯,偶爾在食堂同坐一桌時聊天氣氛也很愉快,不難理解鬼太郎想與他們結盟。
「真要說的話——」鬼太郎講到這,露出了苦惱時特有的嘟嘴臉,「就是他們的身體距離保持得很巧妙,有時近有時又是正常距離,實在看不出來是否跟我們一樣有親密關係,這樣就不能用那個話題作切入。」
「大人都很狡猾,可以在眾人面前巧妙地表現出自然的互動。」水木也笑出來,雙手揉起鬼太郎軟軟的頭髮。「不過你說的對,要是他們沒有那種關係,以這個作為話題是會很尷尬的。」
「以確定有發生關係來推斷的話,那就是『黑曼巴』吧。」講到這鬼太郎垂下了眉頭,他看起來更加苦惱了。「但『黑曼巴』是絕對不可信的。」
黑曼巴組的資歷很淺,卻很明顯是被政府派來的——當時是政府方送來了成績優秀、自願接受Mizuki實驗的軍人,而那位進來以後也確實十分上進積極,除了研究以外幾乎全能的優等生,現在一正式任職就不斷取得高分來擴張權限,感覺得出來是想取得更下層的資料。他的搭檔Yureizoku十分迷戀他,與其說忠心於組織不如說是完全聽命這個Mizuki。
「我也同意你的看法,我們就是要防止類似那組的政府派深入組織啊。」水木嘆了一口氣。「雖然那一組肯定有發生過關係,他們甚至也不藏了。」
「反過來說,要試探一下反政府派的組合嗎?」鬼太郎將頭靠在水木肩旁,右眼巴眨巴眨地望著水木,水木也思考了一會。
「『夜鷹』嗎——」水木輕嘆一口氣。「與其說是拉攏他們,倒不如說想交朋友還得在他們眼皮下辦事,如果他們不允許就不能這麼行動,畢竟他們就是組織的教官,可以說負責監視所有的家禽啊。」
夜鷹的Mizuki就是與水木同期的那位白髮的「水木」,前身據說是老軍官,各式各樣的傳言顯示出他是被政府設計才不得不接受實驗,實驗以後也屢次對組織大鬧抗議。也因為他這個體是第一起嚴重老化的案例,雖然藥劑組也為他開發各種補救藥品,仍是讓他過得十分辛苦。與他搭檔的Yureizoku就有好幾次抱著他衝到醫護大樓的經驗,也因為這一組,組織現在無障礙空間規劃得很完善,被戲稱為「巢」的長照服務做出莫大貢獻。
這組的Mizuki在組織裡很有威嚴,看似對政府及組織抱持意見,卻總是能敏銳地抓出奸細及叛亂份子,也親手處決過叛亂者。上級顧慮著他,始終不敢給他開放研究部門的進出權限,但是地表上他擁有很大的權力,可說是「家禽」的司令官。正如水木所考慮的,如果想開始集結成黨,還得先經過他們的同意。
「我們那個話題應該不至於引起懷疑吧?」鬼太郎則注意到水木的不安,伸手去握住水木的手。「我不會接觸教官的,我試著跟他的搭檔問問吧,我跟他的搭檔也是同期的Yureizoku,偶爾會在健身房見到。」
雖然這麼說……水木回想起那位Yureizoku與Mizuki的互動,與其說是戀人,不如說更像是爺孫,還是孝親代表的那種。拿這個話題去試探他們真的好嗎?不過讓他們留下「只是對戀愛話題比較感興趣」的印象也是種掩飾,水木想。
「不論如何,總是要起個頭——去試試吧,鬼太郎,如果狀況不對一定要打住話題。」
三天後,夜鷹的Mizuki就前來約水木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偶爾為之也不為過吧?我親愛的後輩。」Mizuki笑著用兩手按著柺杖,而水木被他盯得背脊發冷。「以及我能體諒你的搭檔身體虛弱,不可以飲酒。讓他待在房間休息,就我們兩個談談吧。」
據說,昨日健身房發生了不小的騷動。那時夜鷹組的Yureizoku——名字為「Getakichi」的孩子努力地在跑步機上鍛鍊,鬼太郎則是選了他旁邊的那台,用不勉強自己的速度在機器上慢慢走,一邊問起對方與自己的搭檔是否關係親密。Getakichi一開始還表示不理解鬼太郎的問話,直到鬼太郎說明自己有跟水木接吻過以後,Getakchi瞪大眼,直接側過身,保持相同速度奔跑外還指著鬼太郎嚷嚷。
「親親?跟義父?羞羞臉!你們是不是都在偷做愛!偷做愛!」
夜鷹Getakichi在Yureizoku裡算是嗓門特別大的,就算鬼太郎一臉無辜,也在健身房裡引起了騷動。多虧「白腿小隼」組的親密關係在組織裡不是秘密,這件事只被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話來談。
然而看在夜鷹Mizuki眼裡可沒有那麼單純。
「我知道你們這組的不檢點人盡皆知,但不要教壞我的義子。」搖晃著酒杯裡的冰塊,夜鷹Mizuki看在水木眼裡,臉上雖然掛著笑容卻絲毫沒有笑意。
「真是非常抱歉,我家的鬼太郎太冒失了。」水木笑著陪不是,內心雖然緊張,不過他跟鬼太郎約好,要是被問責的話就要假裝無辜、將問題導向教養方面。這讓水木覺得很對不起鬼太郎,但是他倆都知道上報的問題更大。
而夜鷹Mizuki低下頭,望著水木的眼睛瞇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想利用共通話題來結黨……這也太過粗糙了。這次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請你們往後安份點,不要給組織有藉口處理你們。」
白腿小隼在組織裡交朋友的計畫就這麼打住了。
說是出師不利但好歹很早就知道夜鷹組怎麼想。鬼太郎在門口迎接被迫陪長官喝酒而搖搖晃晃的水木,將他扶到沙發坐下後給他一杯水。
「比想像中的困難重重啊。」喝完水的水木露出苦笑,現在唯一能讓他高興的是水份讓他舒服了一點。
「還是不要那麼急,反正我們已經偷閒了這麼多年。」鬼太郎輕靠著水木的肩,放鬆地閉上眼睛。「想想這次休假要做些什麼吧?水木先生。」
他們事前就已經排了四天休假,這並非本來就有安排,只是單純消耗年假。水木輕摟著鬼太郎,嘆了一口氣,本來現在的局面令人焦慮,但聽到鬼太郎的話語水木就能平靜下來。
「沒什麼想法呢,果然還是去市區逛逛,看看博物館展覽?」
「嗯,然後順便去『棲木』。」鬼太郎露出微笑,頭稍微蹭了蹭水木的頸側。「不知道他們現在的限定餐點是什麼。」
水木聽了也笑了。「如果有鬼太郎喜歡的就好了,旅館也訂在那附近吧。」
「棲木」是一間自營餐廳,裡頭只有兩名店員。
這兩名店員是一對「離巢者」。
表面上是作家常菜及手工甜點的小餐廳,但其實他們有對離巢者提供支援:情報交換、委託提供、乃至於廣義的協助,明明是針對從組織離開的人卻願意廉價服務,這幫上不少離巢者,也有不少離巢者感到警戒,認為這是巢設下的陷阱,故意設定一個中途站讓他們變得依賴。
然而對「巢」來說,棲木同樣也是被警戒的對象。巢向來不鼓勵離巢者獨立成業,希望他們能在別人底下工作,就算是成為殺手也可以,而棲木這種獨立起來替離巢者提供協助的小單位,無法不被巢認定有意在聚集離巢的實驗者,無論目的是什麼都對組織不利。
雖然這麼說,巢的資源無法投入過多人力去關注這間小小的餐廳,因此他們只是將餐廳的情報詳細告知家禽,讓家禽自主去棲木觀察,而關於棲木的情報也能報給上級。
對白腿小隼來說,他們也很常偽裝成普通的離巢者前去餐廳光顧,不過他們並不是以監視的態度前去,純粹是觀察離巢者在外是否過得平安;他們一確定棲木真的只是無私地為離巢者提供幫助後,就放下戒心,將棲木看作是能夠安心吃飯聊天的好地方。
所以這次假期他們安排第二天去棲木吃飯,剛好看完展覽就可以坐下,暢聊博物館的各種見聞。也許是因為選擇的是平日,進入餐廳用餐的只有他們,不過看到身為店員的兩人氣色不錯,水木及鬼太郎就安心不少。
「兩位真是好久不見,要不要試試這段時間的限定餐點呢?」作為店員的Yureizoku——雖然他有著一頭銀白髮仍自稱自己為Kitaro——在替水木及鬼太郎送上水後也一併遞上菜單,鬼太郎與水木也研究起菜單。
「這次主餐有德式香腸荷包蛋定食,我想點那個,水木先生。」
「好啊,還有甜點有提供冰淇淋蘇打跟櫻桃派,我們各點一份分著吃好嗎?」水木也笑著提案,鬼太郎也點頭同意,水木則挑選了期間菜單的洋食,讓店員Kitaro確認後回去櫃台。他們能看到櫃台後是Mizuki在忙碌,明明有張娃娃臉但脖子能看出皺折,這樣的老化在離巢者當中十分常見。鬼太郎與水木靜靜地觀察進到櫃台的Kitaro與Mizuki的互動,看著他們彼此對望後露出笑容,作為客人的倆人也顯得安心。
才這麼想,餐廳門突然打開,水木及鬼太郎看了過去:有一組人跌跌撞撞地進來,險些摔倒在地,而他們每走幾步就在地上留下了血跡。那是一組離巢者。
「救……」開口的是Yureizoku,他頭上也流著血,但意識清楚,「救救我們……不,救救他,拜託了!」
他攙扶著的Mizuki已經失去意識,肚子上不停滲出血;是槍傷。
這是在外界無法找正規醫療管道,只能向棲木這樣離巢者聚會處求助的人。水木深吸一口氣,看著兩位店員馬上拿出急救箱跑出櫃台,但他倆的表情也很嚴肅。
「Kitaro,先幫忙止血。」店員Mizuki指示著,店員Kitaro也熟練地拿出繃帶與紗布,並且拿出衛生剪刀幫忙剪開衣服。而店員Mizuki同時安撫著在旁邊、受傷了仍是擔憂同伴的Yureizoku。「抱歉,我們只能提供簡單的急救。」
「你們這裡沒有多餘的『錠』嗎?我們的已經用完了。」在問這句話時Yureizoku也是一臉絕望,而店員Mizuki頓了一下,搖搖頭。
「抱歉,我們這裡也……」
Yureizoku不再說什麼,他緊握著同伴的手,只能祈禱對方能熬過這天。
而此時,原本在座位上等待的白腿小隼組拿著公事包走過來。
「請交給我們吧,這是我們的專業。」水木先從公事包取出一只小盒,打開來一看,裡頭有各種齊全的手術工具,手術刀、固定鉗、縫線,看得其他人目瞪口呆。而鬼太郎也拿出了另一個小盒。
「我這裡有『錠』的口服劑、針劑跟座藥。」鬼太郎打開盒子讓那名Yureizoku確認。「如果你不會操作的話我可以幫忙。」
Yureizoku張著嘴,遲疑了一會,然後說:「請給我口服藥。」
他的Mizuki失去意識了,理論上無法自行服藥,不過鬼太郎還是將藥遞過去,而那名Yureizoku打開藥以後放入嘴裡嚼了一會,然後用口餵進同伴的嘴裡,直到同伴發出吞嚥聲。
失去意識的Mizuki臉上逐漸恢復血色,出血狀況也停止,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你們的來歷,但是謝謝你們。」那名Yureizoku老實地道謝,而店員Mizuki拍拍他的背。
「餐廳有休息室,不要擔心會弄髒,你們先好好在裡面休養。我們晚點會給你們提供晚餐。」接著Mizuki抬起頭,對白腿小隼的兩位說著:「抱歉讓客人操心了,你們先回座位吧,接下來我跟Kitaro可以處理。」
白腿小隼的兩位照做了,他們看到兩名店員合力將傷者帶進隱藏的房間,還在裡頭待一會,大概是替那名Yureizoku也做點簡單的醫護吧,然後才回到餐廳,店員Mizuki回櫃台作料理,店員Kitaro則是將門後的血跡整個清理一遍,直到看不出剛剛發生過什麼事。
「明明身上已經沒有『錠』了卻還接危險的任務,真傻呢。」鬼太郎小聲地說著,水木則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
「……這代表他們處於多艱難的處境啊。」水木緊皺著眉頭,大口吸氣。「選擇展翅高飛的人都明白自己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他們願意向旁人求助已經很好了。」
過了一會,水木及鬼太郎看到店員Mizuki做了簡單的三明治套餐到秘密房間裡,店員Kitaro則是端了兩杯冰淇淋蘇打給他們。
「我們只有點一杯呢?」水木笑著問,只見店員Kitaro對他微笑。
「這是本店招待。」Kitaro略帶羞澀地說著,而店員Mizuki也離開房間,來到店員Kitaro的背後。「你們幫了大家很大的忙,所以這是我們的心意。」
水木連忙說著不要客氣,鬼太郎則是將其中一杯推給水木,另一杯則拿到自己面前。
「謝謝你們,這樣我跟水木先生就能好好品嘗了。」鬼太郎攪拌著逐漸融化的冰淇淋,然後望向水木,水木點點頭。
「我想你們對我們也有諸多好奇,要坐下來談談嗎?」水木說著挪動位置,坐到鬼太郎的旁邊,像是跟店員兩人說可以坐在對面談。
兩位店員對望了一眼,點點頭,也坐了下來。
「我們不是組織派來的喔。」鬼太郎先開口了,而兩名店員露出苦笑。
「……其實很早前就有猜測過兩位是還在組織任職的離巢者,因為你們的衣著及健康程度跟離開組織的人不一樣,但是既然你們沒表明身份,我們也當作是不知情,本來覺得能一直維持餐廳與客人的關係。」店員Mizuki先開口,看來狀況如此,雙方也只能攤牌了吧。「只是沒想到你們主動表明自己的身份。」
「畢竟剛剛的情況緊急,就我們的立場無法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人在我們眼前死去。」水木輕嘆一口氣,「你看我們隨身攜帶的物品就明白,我們是偵察組旁枝救援組的成員。」
「你們有聽過『白腿小隼』嗎?」鬼太郎則補充了一句,兩名店員則驚訝地張嘴。
「你們就是那組……」「原來是這樣,聽說現場後援制度就是由你們開始建立的。」
鬼太郎表面上沒什麼表情,不過偷偷在底下牽起水木的手,他似乎因為旁人的評價而感到得意。
「總而言之,我們沒有受到組織的命令,也不是來監視的,如果不是看到那名Mizuki的傷勢,我們本來沒有暴露身份讓你們感到不安的意思,還請你們放心。」水木也急著解釋,但看到兩名店員客氣的笑,水木明白單是這麼說無法讓對方消除戒心。
「如果這會讓你們不安,我們以後就不來訪了。」鬼太郎說著垂下眉,「可是我真的很捨不得這裡的餐點,德式香腸荷包蛋定食在『巢』的食堂是吃不到的。」
這話讓兩位店員笑出聲,不過笑完以後也是一臉無奈。
「不,倒也沒有要趕走兩位的意思。」店員Kitaro顯得有些抱歉。
店員Mizuki也輕嘆一口氣。「只是敝店的性質……是的,這不是針對兩位,可是大部分的來客都不想再跟組織有所接觸了。」
這話水木也明白。好比剛剛來求助的離巢者,儘管他們必須靠危險的工作過活,仍然沒有儲存足夠的錠,說明他們許久沒跟組織聯絡。組織在發布離巢資格時也跟畢業生們約定好,可以定期回來作身體檢查並且領取相應數量的錠,但有絕大多數只領了離巢時配發的部份,之後再也沒有回來聯絡。恐怕他們在巢內沒什麼好記憶,哪怕危及性命也不想再跟巢有所關聯,而且定期還要回訪對他們而言,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自由。
就連眼前的兩位店員也一樣。不論是水木或鬼太郎都能從店員Mizuki的老化跡象看出他已經許久沒有服用錠,大概是抱持著想自然老死的心態在生活。就算如此,推算著「棲木」經營的時間,眼前的水木也算是高壽了,也就是不管有意無意,他們靠著錠以外的方法在延長性命。
想到這裡,鬼太郎眨眨眼,看著眼前的兩名店員。
「看著兩位的情況我們就大概明白了。你們也沒有繼續領用錠吧。」
「——是的。」店員Mizuki露出淡淡的笑容,而在他旁邊的店員Kitaro則往他靠近了一點。那是為死亡作出覺悟的表情,不過他的搭檔似乎不這麼想,水木及鬼太郎暗自想著。
「停用錠在我們藥劑研發部的角度來看並不是好事,但兩位其實也保持著很好的關係來延年益壽,這也沒什麼不好。」鬼太郎則微微嘟起嘴,他覺得既然在這裡的離巢者都這麼固執,那也沒有勉強的必要。
不過鬼太郎口中的話讓兩名店員好奇起來。
「有錠以外的方法可以延壽嗎?」店員Kitaro先發問,他果然不希望自己的搭檔早逝吧。
「視乎你們之間的關係。」鬼太郎見他們有興趣了,就說了下去。「兩位是怎樣的關係?是義父子?或是只是很好的朋友?」
店員Mizuki正要開口,猶豫著該說出什麼答案,店員Kitaro就摟住他的頭,在客人面前湊上深吻了幾分鐘。
「——我們是這樣的關係。」兩唇分離時他倆嘴邊還掛著唾液,店員Kitaro語氣平淡的說,反倒是白腿小隼組呆愣地沉默一會。
鬼太郎握了握水木的手,水木也用手指輕敲。
靠「色色話題」來「交朋友」的計畫說不定能進行下去。
Data:09
他們也沒想到私密話題戰術如此有效——在那天,作為客人的他們與店員們一同聊到吃完飯還續了咖啡,聊到來求助的離巢組在甦醒後也加入話題,變成六個人拉了椅子一起聊,直到結束營業他們才依依不捨地付帳離開,而那對離巢組還給他倆名片,表示如果在市區裡有需要可以找他們。他們經營的項目是處理各種麻煩事的便利屋,是連黑道活都接的那種,可以感覺到他們在艱難中如何努力地活下去。鬼太郎多分了一些醫療品給他們,並且跟他們約好下次會再來棲木的日子。
至於棲木的兩名店員也在他們離店時給了優惠券。
「我知道那不能取代錠,但是很高興你們告訴我關於體液的研究。」店員Kitaro在將優惠券遞給他們時,有些感嘆地說著。「雖然我們選擇這樣的生活,我仍然希望他能活得久一點……你們告訴我們的事讓我感覺到希望。」
他們最終是帶著很好的心情結束這次小旅行。對離巢者提供過度的干涉恐怕不是組織想要的,但身為「救援組」的他們還是為能幫上忙而感到高興。
也因為這樣,下次外出,水木與鬼太郎帶了三個藥盒到棲木。
「容我跟兩位說明一下。」由鬼太郎將藥盒放到櫃台,水木則在旁說明。雖然看到他們拿出藥盒時,棲木的兩名店員又緊張起來。
「這是效期不到兩個月的『錠』。」水木則說出了答案。「我們作為藥劑研發部,會按照巢裡Mizuki的數量定時製作『錠』,而若有Mizuki超過兩年沒再跟我們連絡,我們就會減少製作數量。儘管如此,還是有許多『錠』被剩下來,於是效期只剩三個月內的『錠』會由我們處理。我們會派發給救援組及醫院的急救部門,讓他們優先消耗這些快到期的錠,但總是有幾盒會剩下來,最後不得不銷毀。在派送給其他地方時,我們會寫報告記錄,其中也會有不少會分配到我們這裡。」
「老實說,大概每三、四個月就會浪費掉一盒。」鬼太郎補充道。「我們也不能隨便亂送人,其實接收即期藥的大家已經是盡可能優先吃即期的錠而保留效期較長的,但只憑幾個Mizuki是消耗不完的,這是慢性藥嘛。」
「所以我跟鬼太郎討論過,想將效期太短的藥寄放在你們這裡。」水木面帶笑容,試圖讓氣氛和緩點。「如果要處理掉也可以,只要不外流就行了,一般獨自處理掉的方法是放在小蘇打水裡溶掉然後用清水洗淨。以及請別當作毒藥使用,雖然用在一般人身上這是致命的。」
店員們靜靜地看著這三盒藥,而店員Mizuki先開口:「以我對那個組織的瞭解,將沒登記的藥配給離巢者肯定是違規的。」
「沒錯,這消息一旦傳到上級,我跟鬼太郎就會處以降職及更高的處份。」水木也答得很乾脆。
「如果要使用的話就得小心點,我們是在情緒勒索。」鬼太郎也說了,在場的大家都發出笑聲。
上次的突發事件讓水木及鬼太郎理解到,離巢者若是受了重傷會直覺性地前來棲木詢求幫助,就算急救物資不夠也至少有可以休養的地方。本來他倆還苦惱著快過期的錠該怎麼辦,現在有可以寄放的地方讓他們鬆了口氣。
「……反正效期也要到了,不用白不用對吧。」店員Mizuki看著那三個藥盒,對白腿小隼的兩人微笑。「我們會妥善處理的——首先會想辦法配給前來作客的離巢組,畢竟不在兩個月內用完這些藥很浪費對吧。」
「得想個合理的理由來說明藥的來源呢——我們找到廢棄藥物的單位這樣?」店員Kitaro也故意擺出誇張的姿態,讓他們又笑了一會。
「你們可以說是我們給的,讓他們決定要不要收。」水木輕輕點頭,鬼太郎也湊到水木身邊。
「我們現在大概一個月會過來一次,如果有需要的話,也可以幫忙作點基本的健康檢查,這是我們在組織裡常做的工作,習慣上我們連出遊時都會帶著設備。」鬼太郎繼續補充,這倒是讓兩位店員受寵若驚了。
「兩位為何會為我們離巢者做到這樣?」店員Mizuki問著,他並不想懷疑這兩人的善意,但他倆的動機還是令店員Mizuki感到好奇。
「我們在組織內的戰力很低,如果那邊被武裝鎮壓的話我與水木毫無反抗能力。」鬼太郎則說得很直接。「我們想要有個逃跑以後也能安歇的後路,現在抓準了能賣人情的機會,我們會一直強塞給你們。」
鬼太郎的直接總是會讓店員Mizuki笑得直不起腰,不過店員Kitaro倒是正經以對,他注意到水木嚴肅的表情。
「……果然還是希望同樣是實驗品的我們能夠活得自由又健康吧。」水木說著露出淺淺的笑容。「只有我們能懂彼此的痛苦啊,帶著前世的記憶及使命,讓不明的組織養育成人,之後選擇要被圈養或是放生。」
他們在這句話後沉默好一段時間。
也許棲木店員的想法也跟這番話十分接近,只是他們選擇不同的道路:白腿小隼因為弱小而選擇待在巢裡生產藥品,棲木組則是盡全力爭取他們想要的自由。
不過沉溺於嚴肅話題也無濟於事,於是店員Kitaro用著開玩笑的口氣說著:「但這樣我就懂了,你們也想在安全的地方多囤一點備品,到時候有需要集結逃亡時存活率就會上升吧?」
「不愧是『Kitaro』,我們的想法很接近呢。」鬼太郎閉上眼嘟起了嘴。「我們那邊還能便宜的買醫療物資,不過這樣會留下記錄,所以如果要幫忙進貨的話我們會在市區買。」
結果沒在組織內部結黨,反而是與離巢者結黨,如果被上級發現的話說不定會被認為是在為叛變作準備,幸好白腿小隼在組織內仍然辛勤工作,出遊時跟離巢者交上朋友也還在可預測範圍。要說最值得慶幸的應該是「夜鷹」對棲木毫無興趣,所以沒有監管白腿小隼的行為,這讓他倆鬆了一口氣。
但說是結黨,其實他們雙方並沒有特別深入問彼此的事,比如棲木組就沒問白腿小隼的工作內容,畢竟他們知道就算問了,也有許多內情是白腿小隼無法對外說明的。反過來說,棲木這裡也有讓白腿小隼不明白的部分。
比如他們提供讓離巢者查詢關於組織的機密情報,是由離巢者出口詢問,店員們鍵入資訊到電腦裡來搜尋;由於電腦在當代需要佔一個房間大,所以是主體是埋藏在隔壁房間裡,只露出螢幕及鍵盤供店員操作。那邊的情報有些是白腿小隼組也能查到的範圍,也有少許的資料雖然能登入查詢,部分資訊卻會被權限擋下遮蔽;整體來說,裡頭的資料包含白腿小隼無法查到的情報。白腿小隼的查詢權限到B,是第二高的等級,所以看到棲木有辦法查到比他們更深入的資訊讓白腿小隼的兩人很驚訝,顯然棲木那邊有自己的情報來源,不過白腿小隼不敢去問這方面的事。
不過比起白腿小隼的小心翼翼,棲木的兩位店員倒是展現出對他們的信賴。
「你們會想一起聽嗎?」
那天棲木餐廳裡的來客只有白腿小隼兩人,直到用完餐也沒有其他客人,通常這時棲木的兩位就會找白腿小隼聊聊近事,交換一些無傷大雅的消息——一般來說無傷大雅。
但白腿小隼看到他們拿出裝在夾鍊袋裡的錄音帶時,臉色就變了。那錄音帶上頭貼了一張貼紙,手寫著「機密檔案」,這字跡水木認得出來,那是密藏在組織檔案室裡,比最高權限更高、若非到緊急時刻無法查閱的資料,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研究員們都看過範例照片,說只要有這種手寫字體的貼標就不要去查閱。
兩位店員的表情像是在說「我們拿到好東西,想跟朋友一起分享。」態度十分真誠,水木與鬼太郎倒是手握著手,害怕得不停發抖。
「我覺得不要讓我們聽比較好。」沉默了一陣子,水木顫著聲說道:「我們是還在組織裡工作的離巢者,如果我們與你們一起聽了這機密情報,絕對會被視為叛變的。」
「我與水木先生挨不住拷問,一定會把你們供出來的。」鬼太郎也難得嚴肅地警告,而兩位店員愣愣地看著如此害怕的他們,表情也變得正經。
「唉呀,說是會被拷問耶。」「好害怕,要是聽了會不會被詛咒啊。」
不,與其說是正經,不如說他們只是覺得覺得白腿小隼這麼害怕的樣子很有趣。不過對水木來說他可不覺得他倆反應過度,就算笑他們長年被組織制約也好,對於組織會怎麼處置叛變者水木是很清楚的。
「既然他們這麼害怕,就不勉強了。」店員們笑嘻嘻地收回錄音帶,而鬼太郎看了好一會,思考著。
「你們也還沒聽過?」
「想說要不要等你們來再一起確認。」店員Kitaro這麼說著,鬼太郎不覺得他在說謊。「不過也是剛好在近期拿到這錄音帶,又想到你們快休假了,才決定等你們來再問問你們的想法。」
「我們也不打算勉強你們聽,只是想看看你們會不會有什麼想法,不過就算你們想到什麼,也不敢講吧。」店員Mizuki則是露出體諒的笑容,然後將錄音帶收回桌下。「你們長年待在組織裡,肯定時常被監督,遠遠超過已經獨立出來的我們。保命真的很重要,我們絕對不想因為疏忽讓你們送命。」
水木與鬼太郎對望一眼,而鬼太郎回看著棲木店員。
「如果只是推理——你們就當作閒聊聽聽我的猜測吧。」鬼太郎恢復了既有的鎮定。「那個,大概是『水木』的錄音檔。」
鬼太郎的話就講到這裡,之後就把話題轉到最近的醫療開發,棲木店員也明白鬼太郎的意思,不再多談及關於錄音帶的事。
水木在棲木喝了點小酒,鬼太郎也多吃了一塊蛋糕,兩人才跟店員朋友們告別,然後回到附近的商務旅館。洗過澡、換上浴袍的兩人側躺在床上,親膩地靠在一起,摩蹭著鼻子相互低語。
「他們能直接弄到實體檔案很令我驚訝。」水木輕輕說著,放鬆地閉上雙眼。「以組織的立場,我們光是隱瞞不講就算是背叛吧,但比起這個,我很高興他們信賴我們到願意讓我們知道他們取得這東西。」
「他們肯定有什麼特別門路,是我們不知道的。」鬼太郎也輕蹭著水木左眼的痕跡。「不過身為研究員的我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如果有重要檔案喪失也不會通知我們。」
「但這東西居然是真的存在啊……」水木嘆息般地說。
在科技被限制的這個年代,電腦的儲存功能不強,機體又龐大,因此主要檔案都藏在每一層的共通電腦,研究員的電腦再從內部連線。說到「機密檔案」,那可不會是藏在電腦裡,更多是文書資料為主的實體檔案,也包含電影底片等影片檔案。不過錄音檔是很稀有的,既然不是用錄影來記錄,那麼這東西很可能是對某人的訪談,就像水木當初每週一次的訪問那樣。
鬼太郎提出了那是「水木」的錄音帶,這裡的水木不是指他的水木,也不是指受驗的Mizuki,而是提供移植細胞給所有Mizuki的原初存在——
「水木」本人。
為什麼能推理到這種程度,是因為他們在確認絕不能接觸的機密檔案照片時,注意到貼標上有著同一個人的筆跡;這個筆跡跟水木的筆跡很接近,而水木在實驗的過程中有作筆記跟寫日記,就算移除「過去的人」的私物,偶爾還是會留少數筆記被水木找到,水木從此確認了,自己在記憶改變以後,字跡也隨著時間改變。
想必現在的字跡,跟提供他細胞的那個人很接近吧?
水木是最初一批Mizuki的受驗者,沒有比他更早的Mizuki,所以這字跡不會是其他受驗者留下的。
不過從這個邏輯來判斷,棲木取得的這一份說不定是其他Mizuki製作的仿冒品,然而單是機密情報是「錄音帶」就充滿訊息。水木與鬼太郎不禁思考這東西本身的意義。
他們就算有想過,但卻沒有深究;組織是怎麼取得可以用來作實驗跟複製的「素體」的?無論是水木或是鬼太郎的記憶都不覺得「鬼太郎」能輕鬆地被逮住實驗這麼多年,除非水木被脅持,鬼太郎不得不配合,但這推論卻讓水木及鬼太郎都有種違和感:那就是他們兩個都沒有對組織感覺憎恨的情感記憶。
如果他們真的是脅迫行為的產物,這份憤怒及悲傷一定會傳到他們身上,就像水木身體還刻印著戰爭的傷痕,鬼太郎也坦言曾經自己最後的記憶是懊悔,這使得他想要好好守住水木。
那麼會是他們倆都過世了,被某個人保存了素體嗎?若是如此,這個人怎麼知道關於幽靈族的情報?以及這怎麼解釋水木肉體與幽靈族的親和性?水木及鬼太郎曾懷疑提供「素體」的是鬼太郎的生父,不過根據白鴉Gegero提供的口述歷史,就算這位父親抱持著悲傷想復活他的兒子及朋友,怎麼想也不會找人類研究所,應該優先找妖怪來協助。
現在看到錄音帶,水木與鬼太郎幾乎可以肯定,最初提供素體的是「水木」本人,又或者這一切與「水木」本人脫不了關係,所以他才會留下這錄音帶,這裡頭一定記錄了一切的原由及水木的動機。
看到這東西,水木與鬼太郎不禁又思考他們許久未有的存在主義問題。
他們是為什麼以現在的身份誕生呢?
「水木」又抱持怎樣的想法讓這一切發生?
只要聽了錄音帶就會知道答案吧,但是水木與鬼太郎對望,他們明白對方都不想聽錄音帶,或說詢求真相對他們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
「水木。」鬼太郎先開口,他兩手握住水木的手,十指相扣。「能夠成為你最重要的存在,守護著你,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我也……」水木的雙眼也熱了起來,他不知為何激動起來。「能看到你好好地平安地長大……」
水木說不下去,鬼太郎則湊上前,憐愛地輕吻著他的眉間,讓水木擁抱住自己。
他們早就明白彼此是為何而活。為了學習如何去愛,為了不要再為了失去而懊悔。
水木與鬼太郎每天都覺得感恩,感謝這個世界讓他倆可以相遇。
為了守住彼此,今後,他們也會努力掙扎著活下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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