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子的創作企劃「計劃代號巢」中的期間限定主題創作(原說明見此)
‧白腿小隼組為主角,面對巢內突發感染症「Tenma」的故事。前篇是初見這個病症,後篇是兩人感染病症的故事。
‧以上
「暴力是不好的」
申請者:YureizokuXXXX
申請事項:聽過導師講述的故事後這幾天頭總有種莫名脹痛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要從腦袋竄出來似的。想申請安眠的藥物。
現階段處置:通報輪班醫療人員中
這天,代號「白腿小隼」、藥劑研發部的兩位資深研究者,亦是初期受驗者的水木及鬼太郎,正在記錄新藥的作用並記錄下來。
作為初期受驗者的他們在藥劑部是少數稀有的存在,早年不少醫藥實驗結果都有勞他們親身測試以提供最直接的觀察報告,同時對組織來說,受驗者本體就是十分重要的素材,也因為他們身為藥劑開發部的研究員,定期捐獻體液及細胞組織已經包含在工作當中,正因為如此,他們擁有開發的優先權。
這次開發的新藥是利用水木自身的「素材」精製而成的藥劑,反過來給予身為搭檔的鬼太郎服藥,看看是否能對健康,特別是精神照護有所幫助。
過去開發時很早就知道由Yureizoku體液製造出的藥物「錠」能幫助Mizuki加快細胞修復、活化並且平穩內分泌而達到精神穩定的效果,然而卻沒能開發什麼藥物來幫助Yureizoku;雖然平均來看Yureizoku的身體素質遠遠高過一般人類,但他們仍會受傷跟痛苦,用在人類身上的藥需要加倍才能對Yureizoku起上一點緩解作用。
而使用Mizuki的體液細胞來精製的藥物研究一直沒有停,因為這才是組織的醫療開發主力:由Yureizoku體液製作出的藥對人類毒性過強而會致死,只能用在Mizuki身上;然而從Mizuki身上取得素材再精製而成的藥,則是極有奇效的救命之藥,現階段被市場認為是極為昂貴低產的頂極醫療品,只有金字塔頂端的人們才有錢支付。
雖是這麼說,且不論最後完成的救命針,中途開發無法售出的副產品是否能用在Yureizoku,並且達成醫療效果呢?像這樣的試驗,藥劑開發部也一再施行。
這次開發出來的藥劑類似糖片,小小一顆,外頭裹一圈含有甜味劑的膜衣。水木讓鬼太郎含在口中,並且拿起記錄板準備寫下鬼太郎的感想。
「雖說大致還要再觀察幾天,不過先問問你的第一感想,有任何不適或是特別的感覺嗎?」
鬼太郎大大的右眼轉了一圈。「我覺得很好入口。」
「嗯。」水木笑著記了下來。「看來沒有什麼排斥性。」
「而且。」鬼太郎紅著臉低下頭。「想到是從水木先生身上製造出來的,內心就不禁洋溢著幸福感,這樣根本搞不懂是真的藥效或是我個人感受。」
「這個我們也討論很多次了。」水木輕聲嘆息。「可是我不想讓別人第一個來試藥。」
「我也這麼想。」鬼太郎輕輕點頭。「那麼等等先量個血壓?」
他倆就著這話題討論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而水木則抬頭讓他進來。開門的是一名穿著白衣的研究員,神色十分緊張。
「兩、兩位是代號白腿小隼的研究員對吧……?」
「是的。」水木看了一眼對方身上的名牌。「你是今天的值班醫療人員是吧,怎麼了?」
「可以請兩位來協助我們嗎?」那名研究員手按著手臂,氣喘噓噓的模樣看著是剛從現場跑過來,「請隨我來,我在路上跟你們說明。」
「你先坐下喘口氣,我們收拾好就跟你一起過去。」鬼太郎拉了椅子讓研究員坐下,水木也匆匆收拾手邊的器具,放進櫃裡鎖上時研究員的呼吸剛好緩下,隨即在離開時解釋今天的狀況。
日前收到一名Yureizoku的「卵」……也就是實習生的訴求,對方表示頭痛難耐想申請安眠藥,但考慮體質及健康等問題,他們不敢貿然開安眠藥給肉體尚未成年的Yureizoku,而且考慮到這可能是心因性引發,值班人員試著詢問對方是否有什麼煩惱,而前來求助的孩子反應十分抗拒,不肯回答這方面問題,很明顯對一般研究人員感到警戒。
因此較資深的研究員馬上就想到在藥劑開發部的白腿小隼組,他們既是受驗者,又有開藥跟醫療的權限,由他們來看過病人再開藥比較妥當。
聽了值班人員的說詞,白腿小隼組也若有所思。不只是健康問題,藥劑部對安眠藥等神經傳導藥品的管制較嚴,就怕被不當使用;比如為了自盡或是傷人所用,畢竟他們是個以暗殺為優先訓練的特務組織啊。
於是值班人員領他們來到病人所在處,那不是一般的急診醫療間,而是四面牆都用特製軟墊鋪滿,沒有金屬家具只有軟墊沙發,專門安置精神不穩病人的特殊房間;水木對此十分熟悉,他早年病發時常被送到這樣的診間。
這樣的房間會裝上偽裝的窗子,從房內看只是普通的畫布裝飾,從外則可以看到裡頭的景像,這是為了讓其他人能一邊觀察一邊在旁支援。
執班人員本意是在白腿小隼在旁觀察協助,但在路上聽著說明,他們毫不猶豫地表示要直接看看那名病人。
從窗外看,能看到外表個頭約莫13、14歲的白髮男孩坐在矮椅上低著頭,明明另一名值班人員就在他面前,他卻看起來十分孤獨。
於是水木與鬼太郎在輕輕敲門後得到值班研究員的允許進門,那名研究員小聲地說著「拜託你們了,學長。」然後悄聲離去。水木拉了一張橫椅到男孩面前,與鬼太郎一同坐下。
「我是水木,這位是我的搭檔鬼太郎。」水木輕聲說著,他彎下身,想望向男孩的臉。「我們怎麼稱呼你好呢?」
豈料在水木快要看到男孩的臉時,男孩似乎有些害怕地別開頭,剛巧跟水木錯開視線。
「抱歉。」對方也許是不喜歡視線對上的類型,水木出口道歉,而男孩顯得尷尬地閉上眼。
「不、不是的,我只是……總、總覺得對上視線的話很不好的。」
男孩的口氣十分認真,感覺在害怕觸犯禁忌,水木與鬼太郎相互望了一眼。
「最近有什麼傳聞嗎?因為我一直待在研究室所以沒聽說。」鬼太郎則這麼問了,男孩的表情變得有些猶豫。
「……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那個……」
「別緊張,你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來詢問藥物吧?」水木則用溫柔的口吻說著。「他們不清楚能開怎樣的藥給你,才請了有權限開藥的我們過來。」
「是、是啊!趕緊開藥給我就好了,不用問那麼多!」男孩一聽就激動起來,他揚起頭,口氣顯得十分急躁。
「聽我說,每個藥物都對應不同的病症,雖然看似都是安眠藥,但對A症雖然有效,對B症卻有可能產生興奮甚至焦慮版,對C症還可能造成憂鬱的效果,所以對我們來說問診是很重要的。」鬼太郎則口氣平穩地回應著。「你剛剛說的事情我有些在意,那也許會是造成你頭痛失眠的原因。
男孩遲疑了一會,依然低著頭,不過好好地在位置上坐好。
「老師……咯咯郎老師,有時會在課堂上講怪談故事,我們都很喜歡聽。」
「是會讓人頭痛的妖怪嗎?」水木很有興趣地問著,鬼太郎則偷偷在筆記上寫了「請叫白鴉組的導師來」,反手顯示給旁觀的人們看。
男孩又搖搖頭,他的表情顯得很沒有自信。
「老師說……有種只會傳染給妖怪的病,那會讓人性情大變,然、然後,會讓人長出角……」男孩說著用兩手按住自己的額頭,低著頭發抖。「老、老師說如果不滿足怪病引發的慾望,角就不會掉下來,也就是不會痊癒——」
水木看到男孩恐懼的樣子,輕聲說著。「你會這麼苦惱,是因為有一直想個不停的想法,對吧?所以才要吃安眠藥想讓自己不要整晚都想這個。」
一聽,男孩突然僵住身,閉口不語,原本說著不能對上視線的他瞪向水木及鬼太郎,眼裡滿是威脅之意。
而水木只是平靜地回望男孩,鬼太郎則是從旁環抱住水木。
「我在心煩意亂時,總是一直想著水木。」鬼太郎對男孩說著,水木則是顯得羞怯地笑了。「你也是吧?一直想著他的事。」
聽到鬼太郎這麼問,男孩的臉扭曲起來,顯得害怕地從座位上往後退。
「不、不關他的事。」男孩的聲音顫抖起來,離開座位後越來越往牆壁貼。「別告訴他……別讓他接近我!」
「你怕自己弄傷他?」水木則又問了,男孩的雙眼馬上溢出眼淚。
「我、我無法停止、無法停止想攻擊人的想法。」他低下頭,兩手按住自己的臉。「好痛……好可怕……好痛、好痛、好痛!」
「水木先生。」鬼太郎拉著水木起身,水木則沒移開視線,他看到男孩的指縫冒出鮮血,從其中突出尖尖的細角。男孩發出痛苦的哀號,扭動起來的身體浮現大量青筋。
「退到我身後。」水木沒移開視線,而是讓鬼太郎待在身後,靜靜地看著男孩額上的角越長越大,直到停止生長。男孩一邊喘著氣,一邊鬆開手,不知何時額上的傷口已經止住血,能看清楚他頭上長出一對羚羊角。
「沒事的。」水木用著不大不小的音量說著,這聲音剛好能讓窗外的人員聽得清楚。鬼太郎則是抱著一個枕頭小心地退到水木背後,打開公事包取出藥劑。
他倆靜靜地看著男孩直到他的身體變化停止,男孩沒有全身變成怪物,在他放下自己雙手時能看到他額上多了一對羊角,其他都維持原樣,但是這已經讓男孩恐慌又害怕,滿臉淚水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般研究員看到這景象大概都被嚇壞了。」鬼太郎輕聲說著,而水木則保持鎮定的表情望著眼前的孩子。如果是過去,會先讓保全壓制發狂的病患再強行打入鎮定劑,之後送進精神病患專用的病房吧。在遇到鬼太郎之前,經歷實驗後遺症嚴重的水木總是這樣撐過來的,就算自己很清楚這是必要的療程,對水木來說仍不是什麼快樂的經驗。
對於眼前這個實際年齡遠遠比外表來得小的孩子,水木不想讓他有類似的體驗。雖然男孩此時怒瞪著自己,兩手彷彿防禦般地揮舞,但水木能看出這孩子只是因為害怕而警戒。
「我們會想辦法讓你好起來的。」水木對男孩露出微笑。「很痛吧?你看起來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我會幫你申請好假單。」
「你、你們想做什麼?我不會相信你們的!」男孩則是歇斯底里地叫喊,他那恐慌的表情看起來聽不進任何字。「我知道!我都聽說過!你們會讓我們去做危險的工作,死了以後回收屍體做成藥,而且你們一直都在壓榨Mizuki,逼他們抽血來賺錢!」
諷刺的是男孩說的話也不算是全錯,只是形容上過激了點。水木露出苦笑,組織一直在做的事一傳再傳,哪怕經年累月下經過多次修改及人權上調整,最後在孩子間仍會變成恐怖故事,他們大概一直懷抱著不安,像是家畜害怕哪一天會送入屠宰場。
現在說服及解釋已經無法傳達給男孩,水木嘆一口氣,張開他的雙手。「你現在很難受吧?如果你需要,我們可以先給你一些止痛藥……」
「不要!不要!你們要抓我去做實驗!」男孩尖叫出聲,他的眼裡仍是充滿恨意,眼淚則是不止地滾出,「這樣就沒人可以保護Mizuki了、他、他會一直被你們抓去抽血、我不要、讓我出去!」
男孩在喊完這聲後朝水木衝了過去,卻在瞬間消失在水木面前。水木倒抽一口氣,而他身後的鬼太郎則小聲地提醒一聲:「上面。」
水木抬起頭,看到男孩一躍而起,腳瞪向天花板,頭朝著水木衝撞過去。水木眼一瞇,在男孩快要撞上自己時,兩手精確地握住男孩的雙角,然後將男孩按倒在長椅上。
窗外的人見狀想要衝進來,卻聽到水木大喊了一聲:「不要動!」
鬼太郎也起身,擋在水木及男孩前方,隔著窗戶的人們看不清水木與男孩的狀態。
「暴力是不好的。」水木口齒清晰地說了,他視線是看著男孩,不過窗外的人們都聽得很清楚。「但是我們一直以來都用暴力來教導你們、逼迫你們使用暴力,沒能教育你們讓你們知道事情能有各種解決方法,這一定讓你們很不安吧。」
男孩抿了抿嘴。
「要治好你絕對不會用粗暴的方法喔。」鬼太郎也從旁探頭。「讓你的感受變好才是重要的。」
聽到他倆的話語,男孩的表情變得軟化,原來緊繃的表情現在怎麼看都像是怯懦無助的孩子。
「我不想傷害他……」男孩吸著鼻子,哭哭啼啼地開始抽泣。「我不要傷害Mizuki……怎麼辦,我還是變成這個樣子……」
「你很努力,已經夠努力了。」水木鬆開被角磨破皮的雙手,將男孩抱了起來,輕輕擁抱住他。「接下來讓大人幫助你,我們會想辦法讓你康復的。」
「你要先吃一顆消炎止痛藥嗎?」鬼太郎也從藥包拿出一份藥盒,讓男孩看過藥盒上的成份,男孩猶豫了一會,輕輕點頭,鬼太郎立即替他準備即用水杯及藥丸,讓男孩服下後,房門也傳來敲門聲,鬼太郎也請他們進來,這次進來的是名為「白鴉」的組合,他們是由咯咯郎及水木組成的搭檔,平常的工作是指導及照顧較年幼的學童。
「沒有錯,這是『Tenma』。」咯咯郎也證實了這點,並跟所有人說明這一般是怎麼治療的:那是慾望引發的病症,理論上滿足慾望角就會脫落,但也有越去滿足角就會變得越大的情況。最後發現,只要與所愛之人待在一起不去其他地方,一段時間後角就會自動脫落。
「那名所愛之人不會也長出角嗎?」鬼太郎問,咯咯郎點頭。
「會的呀。」
「這樣不是沒完沒了嗎?」與咯咯郎搭檔的水木開口吐槽,而長出羚羊角的孩子拼命搖頭,看來他真的非常害怕自己現在的狀態會傷害搭檔。
「抱歉啊,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做比較好,但是我們都會盡全力幫助你的。」白腿小隼的水木安撫著長角的男孩,此時其他醫護人員才進來,替男孩用眼罩蓋住雙眼,用繃帶包紮他頭上的角。大伙一邊討論著怎麼做比較好時,也有其他醫護人員替白腿小隼的兩人戴上眼罩,畢竟他倆也直視了男孩的雙眼。
——保險起見,兩位也先請隔離吧。醫護人員這麼建議,白腿小隼組同意了,只是他們堅持要待在房間一起隔離;根據他倆的隔離結果,也許會成為這怪異病症的關鍵。
話雖如此,對於沒有特效藥能治療這樣的病還是讓水木感覺苦惱。他想起今天做的實驗,想到Tenma的治療關鍵是所愛之人,也許從搭檔身上做出來的藥能幫助Tenma的治療?水木才這麼一想,就聽到身旁傳來啪哩啪哩的咀嚼聲。
「鬼太郎,你該不會在吃試作藥吧?」
「唔呣。」
「傻孩子,不要一口氣吃完,我不會拿這個給其他人試吃的。」水木覺得有點哭笑不得,性情一直很穩定的鬼太郎難得這樣使性子,大概是因為鬼太郎也想到試作藥的事,但內心的妒嫉心讓他不希望將試作藥分出去。
不過縱使他倆聯想到試作藥,水木仍不覺得這會是解決辦法。想到剛剛那個男孩多麼害怕自己的搭檔受傷害,要是組織真的拿他的搭檔作藥來治療男孩,哪怕搭檔的Mizuki同意,男孩精神上也承受不了,那聽起來是很容易受心性影響的病症。
都怪組織的特性讓學生跟職員都處於壓力下,這次冒出怪病也是個警告吧,水木輕聲嘆息。
「暴力果然不好啊。」
「春一番」
每次意識到的時候,總是在寒冷的雨裡。
水木能感覺到自己在奔跑,就算所踏之處滿地泥濘,就算路邊的雜草超過自己的身高,就算每次邁出步伐都極為吃力,他還是要跑。他如果跑得不夠快,他會錯過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他已經失去了很多,不能再失去更多——
等到水木終於趕到那裡,他看到了讓自己震驚地說不出話的景象。
有個男人高舉著自己最珍貴的寶物,還是嬰孩的鬼太郎,在雨中喃喃自語。
「這是怪物生下的孩子,不如現在就……!」
住手……!水木伸出手,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就看到一道雷打下,男人的面容一下變得清楚可見。
那個人,正是水木。
「水木先生。」
輕柔的呼喚將水木從冰冷的夢境拉了出來,水木睜眼時才注意到自己滿臉淚水,若不是有雙溫暖的手捧著自己的兩頰,水木都怕自己要受寒了。在模糊視線裡,水木能看到自己珍愛的孩子,鬼太郎,以少年的姿態望著自己,這讓水木總算能在急亂的心跳中鬆一口氣。
「……謝謝你叫醒我,鬼太郎。」
「又是那個夢。」
「是啊,太不可思議了。」
讓鬼太郎用毛巾替自己擦乾臉,水木也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的額頭上摸。
果然還在。水木閉上眼,用手碰觸著額上冒出的東西:形狀很接近羚羊那對又細又尖銳的角,但跟一般的角不一樣,他的角是金屬材質,光滑至極,甚至還有些銳利,水木初次試探時還割破自己的手。
這就是「Tenma」——實際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一方面覺得很不可思議,一方面又覺得「原來是這種感覺」。
「Tenma」這東西的情報統整於目前留於巢內的滯巢者「Gegero」體們的證詞,是一種非常古老、只會發生在妖怪身上的病症。這東西會強化宿主的慾望,依照慾望長出相應的角,直到慾望化解以後角才會自動脫落。怎樣的慾望會長出怎樣的角,也由咯咯郎記錄下來寫成說明書,方便大家應對。
說明書上也寫得很清楚,傳染途徑包含眼神傳染跟體液傳染。這到底是怎樣的原理?誰也搞不懂,只知道過去就是這樣被記錄下來,也知道自古以來的防疫方式就是將宿主矇上雙眼後隔離起來。也因為這樣,作為直接接觸「零號病人」的白腿小隼組,在保險起見也先隔離在自己的住處,每天定期接收醫藥及食物。
大約在十個小時後水木先出現了症狀,之後再過了兩小時,換鬼太郎出現症狀。
也許他們是醫療開發的研究者,頗為冷靜地面對這一切,他們盡可能地記錄身上所發生的任何狀況,分為客觀的記錄及主觀的心情記錄,也謹慎地蒐集角上的脫落物,甚至會定期抽血給外部供他們做實驗,一邊聽取化驗報告一邊嘗試各種療法。
現在是隔離的第三天,無論是水木及鬼太郎,角都已經剝落了一半,雖然還沒完全痊癒但也明顯可見地復原,同時他們也收到報告:無論是血液或是角的剝落物,都檢驗不出像是病原體的東西。
「所以與其說這是傳染病,不如說是創傷後壓力反應症。」於是水木做出了這樣的結論。「這也能說明為什麼視線會引發傳染,與人類接近的智慧生物會在溝通時看著對方的眼睛,從而感染對方的情緒。於是,這產生了一種過敏反應,導致身體模仿了原宿主的精神狀態,就像是一種集體歇斯底里。」
「無論是Yureizoku或是Mizuki,都有受『前世記憶』所苦的跡象,特別是幾乎所有的Mizuki都因為前世記憶有了相似的面容甚至傷疤。所以說這樣的我們會產生理論上不可能再出現的病症也情有可源。」鬼太郎也同意水木的想法。「第一批零號病人也是因為聽了怪談才產生這樣的症狀,可說是前世記憶被喚起的一種形態吧。」
明明他們現在這年代可說是用科技力量戰勝怪異的零神話時代,沒想到卻因為聽怪談而讓怪異復甦了。話雖這麼說,就連受驗體的他倆都能用這麼科學的理論來解釋,這讓他倆覺得「Tenma」的肆虐不會持續太久。
他們也非常積極地面對病症;爭取到一起隔離的他們算是觀察組,據說目前的回報也讓其他醫療人員相信搭檔共同隔離的療效。這使他倆感到振奮,畢竟孤單一人被隔離實在太過可憐了。
不過這不代表他們沒有受苦;水木也很清楚,長角後的自己雖然比想像中來得冷靜,卻像是零號病人的孩子說的那樣,腦子裡無法擺脫恐懼、焦慮及對外的防衛心。他腦裡甚至會開始計畫該如何瓦解「巢」這個組織以拯救鬼太郎,如果鬼太郎沒陪伴在水木身邊的話水木大概當下就會叛變吧。
但每每看到鬼太郎,水木就能平靜下來。據鬼太郎說,每次在他們對視的時候,水木的角都會稍微脫落一些。
這次水木也是在望向鬼太郎時鬆了口氣;與自己不同,鬼太郎頭上的角一點都不銳利,而像是兩顆圓圓的突起,還有著跟髮色一樣的鮮明栗色,長在鬼太郎頭上就像是熊耳朵一般,看起來十分療癒。
「真可愛。」每次水木看得出神就會忍不住說出口,兩手也會輕輕撫摸著鬼太郎的角。
與自己充滿攻擊性的利角不同,鬼太郎這種圓圓的肉角據說代表的就是缺乏慾望會有的狀態,這使水木感到安心許多。
「水木先生好像很喜歡這個。」鬼太郎放鬆地瞇起右眼,感覺像被水木摸得很舒服。
「不是的,只是看到鬼太郎沒什麼煩惱,就感到放心了。」而且確實也很可愛。
聽到水木這麼說,鬼太郎睜開他圓圓的右眼,回望著水木。「我想,我現在唯一的慾望是想讓水木先生好起來。」
確實看著鬼太郎就感覺自己心中的那麼焦慮消散不少,水木感嘆地想。
隔離的這段時間兩人除了認真地觀察彼此,也會努力地將內心的狀況告訴對方,就算說不出口也會寫在日記裡讓對方看。其中有件事被他倆記下來了,就是水木在長角後反覆作的怪夢。
夢裡的視角很明顯並不是水木,尤其高舉鬼太郎要摔上墓碑這事水木自己也有印象。
「我想這是一種解離感的夢,我應該對過去這樣的瞬間感到後悔吧。」在床上相擁在一起時,水木有感而發地說著。「所以我才會以第三者的角度想去阻止過去的自己,這應該是我最恐懼的事。」
鬼太郎倒不這麼想,他所想到的是,這說不定是自己的生父——眼球老爹的記憶。不過,水木身上怎麼會有生父的記憶呢?這會是「Tenma」造成的影響嗎?鬼太郎想不通,所以他就沒特別提出,只是專注在水木身上。
「水木先生說過,長出角後就一直有恐懼跟焦慮感。」鬼太郎說著靠向水木的胸口,同時抬起手撫摸他額上的角。「所以我同意你的想法,這個夢反應了水木先生深層的恐懼。」
「一想到若是我真的將你扔向墓碑會怎樣,我就不寒而慄。」水木閉上雙眼,就算被鬼太郎擁抱著,他仍覺得身體從深處發冷。「這也許是為什麼,我在夢中一直覺得很冷。」
聽到水木這麼說,鬼太郎抬起頭。「水木先生還記得我哪一天生日嗎?」
「記得啊,那真是個特殊的日子……」水木說著微微睜開了眼,視線像是看向遠方般地遠投。「是冬天的末期……是啊,肯定是二月的最後一天,我記得那年的二月特別長……」
「既然是二月天,那麼肯定是冬天,那當然很冷嘛。」鬼太郎用著理所當然的口氣說著,這使水木笑出了聲。
「還有,跟水木先生相遇後,就是我經歷的第一個春天。」鬼太郎低下頭,用自己的圓角輕蹭著水木,水木則愣了一會。
是啊……是啊,為什麼會將鬼太郎視為自己最珍貴的寶物呢?與鬼太郎的相遇究竟為自己的人生帶來什麼?幸福感滿溢至胸口,在角破碎了一半的同時,水木又流下眼淚,在鬼太郎伸手撫摸斷角的同時,水木也再度緊緊擁抱住鬼太郎。
由於南洋作戰,冬天到春天曾經是讓水木難受到非得無視的季節,而重新在春天感受到溫度及色彩,是在那個相遇之後。
「——謝謝你,鬼太郎。」額頭輕靠在鬼太郎頭上,水木輕聲說著。「你也為我帶來第一個春天。」
完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