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10日 星期一

[カラおそ]Tell Me Your Name 09 (試閱到此)





  這個人看起來就跟普通的中年男子沒什麼兩樣。

  穿著合身的褐色格子西裝,頭髮梳得整齊,臉上的皺紋說明他有一點年紀,但沒到蒼老的地步。他的面相顯示他不是個好人,笑容則表現出他的社會經驗豐富,但初期印象,也僅是如此而已。

  無論外貌舉止,沒有一處不像人類。

  他沒有硬角,沒有尖牙,沒有利爪,沒有勾尾,更沒有後翅。

  但他是「什麼」?

  KARA心想,為什麼自己沒有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是他從未見過的怪物,哪怕他的驅魔經驗在年輕一輩之中可以排到前段班了。


  「啊呀,怎麼回事,神父你剛剛不是對我還挺客氣的,怎麼現在,用那種恐懼的眼神看著我呢?」那個男人望著KARA,瞇起眼,露出溫和的笑容。「啊,是我失禮了,我應該先跟你自我介紹。你可以稱呼我,『東鄉』。」

  然後他眼睛半睜,那眼裡沒有一點笑意。

  「可說是你背後的那隻小惡魔的,嗯,以人類的定義來說,我是他的養父。」

  KARA倒吸了一口氣。直到現在,KARA也不能確認眼前的人是「什麼」,但他幾乎是在看到OSO露出那種驚懼的反應時,就立即跑向OSO,張開手擋在他的面前。明知道在超自然的力量面前這麼做毫無意義,但KARA還是不禁做出了這種保護的動作。

  「神父,這麼袒護惡魔可不是好事,明明你還不知道我前來的目的,以及找他有什麼事。」自稱東鄉的男人垂下眉,露出了無奈的苦笑,「你剛剛不是還願意為我祈禱嗎?怎麼這麼一下,你就背棄你說過的話了。」

  KARA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那人自稱是OSO的養父,那麼可以聯想到的,就是他也是惡魔或是類似的邪物,而且是比OSO更高階的存在。他會是誰?KARA張開口,無意中的念中惡魔的代名詞:「撒旦……」

  「呵呵。」東鄉輕輕笑出聲,「居然把我喊得這麼年輕,謝謝你的恭維,不過我不是你認為的那一位。」

  這句話讓KARA背脊一冷。先不論惡魔是否會說實話,但「撒旦」這個名號連惡魔都不敢隨便開玩笑,那可是能成為代名詞、幾乎為惡魔領袖的存在。

  也就是眼前這一位,是與撒旦同級或者更甚,在地獄擁有實權地位的,惡魔之王。

  「我究竟是誰,這並不重要。我沒有對你說謊,我只是個在找尋迷子而感到心慌的父親,現在找到我尋找已久的兒子,正覺得歡欣喜悅,我會按照你的建言,寬容地對待這個孩子。」東鄉說完,笑著對OSO伸出了手,「來吧,孩子,該跟我回去了。」

  KARA背後的OSO發出了嗚咽聲,他緊緊抓住KARA的肩膀上,將頭埋進KARA的後背。KARA吞了一口口水,他感受到OSO從後傳來的顫抖,又看著眼前的人。不論是多麼可怕的邪物,在這個聖堂裡,他應該要大聲斥責,將其趕出堂外,KARA不懂自己為什麼僵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們三人保持同樣的動作好一會,最後是東鄉先放下手,嘆了一口氣。

  「這麼固執啊,真沒想到。更沒想到的是,居然能讓一個神職人員如此袒護你。」東鄉盤起雙手,原本溫和的表情消失,取代的是冷酷的神情,「你是這樣引誘聖職者的?一臉無辜、楚楚可憐,裝作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若沒人餵就會餓死的弱小姿態,勾起他人的同情心,然後含著淚水爬到男人的床上。把一名專職驅魔的神父訓練成團團轉發情的公狗,你可使足了勁呢。」

  「別!」KARA對著東鄉勉強出了聲:「別在天主的殿堂內說出這麼粗鄙的話語!」

  「把惡魔藏匿在你所謂天主的殿堂內的你說這話可真是可笑呢,神父大人。」東鄉冷笑出聲,手指一點一點地打在手臂上,「況且你對所有的一切一無所知,就這樣毫不猶豫地保護他,這不僅是違背了你的信仰,更是說明你對他已經入迷了。神父,就算以我這身份,我也真想勸勸你早日放手啊。」

  KARA吞了口口水,而他身後的OSO揪緊了KARA的衣服,細聲地說著:「不、不要。」

  「別怕,OSO,別怕。」KARA低聲說著,哪怕連他自己都開始覺得腳站不穩。

  「神父,我不想說太多壞話,可是這孩子,在魔界犯下了許多重罪,是甚至讓天界發出通緝令的罪行。我不是想害他,但他就算留在你這裡,也不會安穩的。你說我為什麼要替他擔心,這都是因為我明白,如果他不跟我回去,他在外頭隨時有生命危險。」

  「別讓他帶走我。」OSO貼在KARA背後小聲地說著,KARA抿了抿嘴,抬頭看向東鄉。

  「他的一切由我負責。」KARA低聲說著,反手握住了OSO的手。「請你回去吧。」

  東鄉驚訝地睜大眼。

  「愛情真是偉大啊,為了敵對的種族,也能做到這種程度嗎?」他不禁拍了拍手,鼓掌聲迴盪在教堂,「我相信,你所信奉的那一位知道的話,肯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KARA閉口不語。

  「當然,規則是這樣的。既然這裡是聖堂,那惡魔也不能違反天地之間的規矩,除非他或者你同意,否則我不能強行將他帶走。」原本還合在一起的兩掌,變成指尖交疊的動作。東鄉勾起嘴角,注視著KARA,或者說,KARA背後的OSO。「可是,太久沒與他見面,我有許多話想跟他說,能不能讓我跟他談一下話?」

  KARA回頭看了OSO一眼,OSO露出猶豫的表情,於是KARA看向東鄉,「我想你要問的是他的意願,此外,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在旁邊陪同。」

  「這也不錯,我一點也不介意讓你聽我與他的對談。」東鄉笑得開朗溫和,然後他望向OSO,眼睛瞇起來,「是吧,你也不介意,讓他聽到『任何事』吧?」

  KARA背後的OSO震了一下,這讓KARA緊張地回過頭,而他望見的,是面色蒼白,但依然勉強擠出笑容的OSO。

  「KA、KARA,」OSO對KARA笑著,縱然話語當中帶著抖聲,「我不會有事的,所以,你能不能……」

  胸口突然有種鬱悶感,KARA靜靜地看著OSO那副懇求的表情,雖然他內心明白,無論是誰都有不想讓別人聽到的故事。

  「……我差不多要舉行平日彌撒了。」KARA低下了頭,「儀式當中,不適合讓人交談,你們可以使用旁邊的房間。」

  「平日彌撒是吧,大約三十分鐘,足夠了。」東鄉面露微笑。「別浪費別人的好意,過來吧,OSO。」

  「--我不會有事的。」OSO對KARA展露笑容,與KARA交握的手慢慢地鬆離,然後腳步沉重地走向了東鄉,兩人一起到隔壁房間。

  那是KARA長期用來驅魔的房間,現在家具已經回歸到原來的位置,桌椅好好地擺在房間中間。惡魔二人在裡頭靜靜地站了一會,他們能在房間裡聽到KARA唱起了垂憐經,而後是光榮頌。

  啪的一聲,東鄉一掌打在OSO臉上。

  「我真的忍了很久,不這麼做,只怕我在這地方把你揍到流鼻血。」東鄉冷冷地說著,他那一掌沒在OSO臉上留下傷痕,但OSO依然受到不小的驚訝。OSO發著抖,按著臉,好一陣子不敢抬頭看著東鄉。直到他聽到了KARA在外頭念了讀經,他深吸了一口氣。

  「別那麼激動嘛,叔叔,血壓升高的話對心臟可是很不好的喔。」OSO慢慢地抬起頭,對東鄉展露的不再是那副畏懼的模樣,反而是不知道懷著什麼心的討好笑容。

  「看著你裝作小動物般的弱小樣才對我的心臟不好,真是看了連我都感到丟臉。」東鄉皺著眉頭,「廢話不用多說了,等一下你就跟我回去。」

  「欸?」OSO露出委屈的表情,「等一下,叔叔你來的這麼突然,我什麼都沒準備好啦。」

  「跟我回去。」東鄉冷聲說。

  「這麼急我真的不行啦。」OSO哀聲說道:「話說回來叔叔你怎麼找到這的?這麼突然就來我連茶水都沒有先替你準備呢。」

  「你以為躲在教堂裡我就找不到,就不知道哪個愚蠢的惡魔,在神父工作時一定要躲在旁邊。」東鄉冷笑了一聲,「『萬聖節』一回來就跟我抱怨了,說有個背叛者在他被神父欺負時還袖手旁觀,一點都不通人情呢。」

  「……啊。」OSO張開嘴,他想起前幾天的事。

  『說出你的名字!』『哈……羅……威……』

  什麼啊!居然是萬聖節(Halloween),他還以為只是名字接近的惡魔。OSO按住額頭,能一眼認出他是誰的惡魔不多,偏偏就中了那幾萬分之一的機率。

  「在那種場合之下,我也只能假裝不認識嘛。」

  「你跟他的事就自己解決,我來就只是要把你帶回去,也不想想你做了多少事,我花了多少力氣幫你處理。」東鄉一臉不悅的說。

  「叔叔,讓我再多留一會嘛。」OSO小吐舌頭,單眨了一隻眼,「你看看這個神父擁有多棒的生命能量啊,我再花個兩年,一定能將他榨乾,吃得飽飽的喔。」

  「然後等你體力養飽了再逃跑?」東鄉沉下了臉,「認識你這麼多年,你會耍什麼小手段我還不懂嗎?不許再跟我討價還價。」

  「……反正叔叔你都知道我在哪裡了,我這不是逃不了了?」OSO瞇眼笑道。

  東鄉定睛看了OSO好一會。

  「就這麼想住在這?看來這間教堂很舒適。」

  「可不是嗎,叔叔。」

  「可以讓他更舒適的,只要整個壓平,然後在上頭蓋一棟多功能的百貨大樓。這裡能有這樣的商機,沒人來的教堂反正也該考慮移除了。」東鄉托著下巴,無視著面色蒼白的OSO,若有所思的說著,「要讓神父調職到其他區域是很容易的事,只要遞上文件就辦的到,上頭也不想浪費一個好人材,獨自管理破舊偏遠的教會。」

  「……叔叔……」OSO顫抖著出聲。

  「不過要是在中間,捲入了意外的話,也太可憐了,憑他的功績,大概會被封為聖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叔叔,不要開玩笑了,他不過就是個普通的神父啊,你用不著做到這份上。」OSO的嘴角抽動著,指尖也抖個不停。

  「這麼捨不得他?」東鄉哼了一聲,「少了一個弟弟也還有四個不是嗎?」

  OSO的顫抖停止了。

  他靜靜地看著東鄉,一個字也沒有回。

  「雖說長相不是一切的憑證,但看你這個反應,你八成已經確認他的身份了。」東鄉眼睛半瞇,他很不喜歡OSO現在的眼神,那種帶著憎恨及叛逆,找尋機會想要反抗的視線,「你們兩個相認了嗎?大概沒有吧,因為你的力量沒有進一步的增強呢。」

  「你不能這樣做。」OSO沉聲說,「合約明定了在我的兄弟沒主動犯上的情況下,你不得侵害他們。」

  「我准許你用那種口氣跟我說話了?」東鄉冷冷地說,OSO抿了抿嘴。

  「好吧,勉強把他算進你的兄弟之中好了。我記得你這幾年在外頭竄逃,雖然做了許多荒唐事掩飾,但你間中所做的,都是一點一點地解除與我的契約是吧。」東鄉口氣平靜地說著,他看到OSO原是忍耐著怒意的表情漸漸軟化,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畏懼的神情,東鄉感覺心情好了些。「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也是沒辦法的事。可憐我這老人家念著契約,連同你的惡魔弟弟們都一起照顧,要是沒了這個契約,失去地位的你們會很辛苦吧,在魔界就是這樣,弱者被凌辱壓榨也不得反抗,會碰到多恐怖的事情我可不敢想像。天界那邊的倒不用擔心,他們有偽善者的庇護,就算不與你相認也在安全網之中。但是,人類的話嘛,唉,人類真的很脆弱。」

  OSO終於低下頭,看著地板,不再多說什麼。

  東鄉又用鼻子哼了一口氣,雖然只是言語說服,但他還是感覺自己浪費了力氣;眼前這個人本來就沒有理由反抗他。

  他於是踏著那雙黑頭皮鞋,走過OSO身邊。

  「給我好好想你最初是為了什麼跟我定契約。」冷酷的言語落下,門外正好響起了「彌撒禮成」的宣報語。

  東鄉打開了門,祭台上,KARA剛行完禮,回頭正好對上東鄉的視線。東鄉對他微微一笑,而OSO低著頭,沉默不語地跟在東鄉後頭。KARA見到這景象,深吸了一口氣,於是下了祭台,張口出聲:「OSO!」

  OSO緊張地捏緊兩手手指,有些猶豫地抬起頭,望著表情嚴肅的KARA。

  「我有些事需要協助。」KARA連祭衣都還沒脫去,照理說儀式結束,他應該要前往更衣室將祭袍換下。

  OSO頓了頓,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而東鄉看了他們一眼。

  「去吧,你的神父在找你呢。」東鄉呼了一口氣,找了離自己最近的長凳,坐了下來。「我就在這等你。」

  OSO又捏了捏手指,抬頭望著一臉緊張的KARA,於是他踏著輕快的腳步,很快地跟著KARA進了更衣室。

  熟練地接過祭袍,將那藍色的外袍掛上衣架。OSO在更衣室做著一個月來熟悉的工作,理當可以一邊閒聊一邊動手,但明明這房間只有KARA與他待著,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等衣服收拾好,OSO靜靜地看著放置雜物的桌子,用手捻了一張便條紙,有些煩躁地捏爛,揉進掌心,就算這樣也無法排解心中的鬱悶。等他回過頭,他就看見KARA一臉嚴肅地望著他。

  「啊,抱歉啊,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OSO露出他熟練的輕浮笑容,他心想,應該沒有什麼破綻。

  而KARA突然按住OSO的肩膀。

  「跟我一起逃吧。」

  「……咦?」OSO愣愣地望著KARA。

  「我會把你藏起來,你希望我繼續做神職就是為了這個吧?就算內心是想利用我也無所謂,我會想辦法調離這一區,只要跟我一起行動,我會想辦法保護你的。」KARA認真地說著,OSO則是靜靜地望著KARA好一會,然後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不知道我做過什麼,也不知道我跟那個人發生什麼事,還願意這麼保證啊。」

  「因為,你露出這麼害怕的表情。」

  「身為驅魔師的你不是很清楚,惡魔的話都不可信嗎?」OSO咧出一口牙,「為什麼現在又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不需要理由。」KARA堅定地說著。

  「……連我都覺得你沒救了。」

  「沒關係,上主會治癒我。」

  「那你告訴我你的名字,跟我定契約啊,你如果是我的主人,我就不會被帶走了。」OSO笑得瞇起眼,模糊的視線中可以看到KARA為難的表情。唉呀,他早就知道答案會是那樣了,何必再為難這個人。

  「放心好了,你就算告訴我名字,也不會成為我的主人的。」OSO低下頭,將額頭靠在KARA的胸口,「我跟外頭那位大叔的契約就是這麼寫,我無法事奉第二個主人。」

  KARA咬了咬牙,伸出手,將OSO摟進懷裡。

  「吶,我就算走了,你也不會忘記我,對吧。」OSO的聲音從KARA懷裡傳來。

  「別說那種話,我會保護你的。」KARA急躁的說,哪怕他其實內心毫無計畫。

  OSO突然抬起頭,張口吻上KARA的唇,KARA愣了一下,摟著OSO的肩膀,靜靜地感受OSO的呼吸。等OSO退離KARA的口,KARA單手按著自己的嘴,指尖還能感受到OSO留下的溫度。

  而OSO對KARA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我的名字是松野おそ松,能在今世與你相會真是太好了,カラ松。」

  虔誠的神父愣在原地。

  而那名惡魔打開門,展開了翅膀,原本待在教堂的中年人朝著他伸出手,整個人化為一片黑影,教堂在一瞬間失去了光芒,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地,所立之地如同地震般震動起來,四周傳來悽厲的尖叫聲。

  KARA--或說,本名為カラ松的神父,倉皇地用手試探著跑出房間,在無法站穩腳步的情況下追了出去,邊走邊張開口。

  「等等、等等!おそ松--!」

  在這黑暗當中應該什麼都看不到才對。

  但カラ松卻看到了,在狹窄的小房間裡,他的視線之中有個身穿紅色帽T的人,他會回過頭,笑著用手指擦過自己的鼻子。

  為什麼看到那個人的時候自己認不出來?

  為什麼一切線索都這麼明顯,自己卻將他當作陌生人一樣?

  カラ松用手揮開不知何時飄來的硫磺氣味,對著那要將一切吸入的黑暗深淵大聲喊叫著,而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

  突然一個震動,カラ松兩膝跌落在地上,在這剎那,一切恢復平靜,他仍在溫暖明亮的教堂裡,而教堂裡空無一人。

  カラ松呆愣地張著嘴,無聲地喃著,那個人亦是自己唯一哥哥的名字,無意間,他想起什麼。

  --我就此說出你的未來,你這輩子必須捨棄你的至愛,只為保全性命--

  那名附身在人類身上的惡魔,カラ松沒想到,這句話不是對著他說,而是對著他身後的人說的。他是被捨棄的那一個,理由是,保全カラ松的性命。

  カラ松趴跪在地上,哭喊聲響遍了整座聖堂。  




(試閱到這邊,後續收入於本子中OWO/)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