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1日 星期六

[派生カラおそ][一おそ]生贄 二

*開頭都在講翁鶴的事所以註明一おそ







  お鶴自認自己是個平庸的存在。

  他是普通的鶴生的,有一個同胎的弟弟。他們依照生物的習性,隨著季節四處遷徙,在這過程中看盡了世間冷暖而有一定的修為。お鶴與弟弟在很年輕的時候,就能化形成人類。

  這樣的道行,在前往南海的時候得到南海仙人的稱讚,而被詢問是否要留下修行。

  弟弟同意了。

  但,お鶴自認自己是個平庸的存在,跟天真有著明星光輝的弟弟不同,無法承擔這麼大的責任。同時他還想再多看看這個世界,因為他總有迷惘,感覺自己的人生缺乏了什麼。

  好比,自己雖然自認為雌性,卻有著雄性的身體。雖然弟弟也稱呼自己為「姊姊」,無論父母或是認識的道人都對此沒有偏見,お鶴還是認為,這樣的自己是帶有殘缺的。

  這樣的お鶴,婉拒了仙人,也跟拼命懇求自己留下的弟弟致歉。從這時起,他變得獨自遷徙,孤身隨著季節飛行。

  過程當中,也曾遇到不少好人。

  比如東邊一座山上的烏天狗在他路經時熱切地招待他,並因為同為鳥族,作為照顧的保證,烏天狗認了お鶴為義弟。因著這義兄弟的情誼,烏天狗甚至在婚宴時邀請お鶴參與,讓他坐在上賓的位置。お鶴真心祝福著義兄,為他與鄰近的山神,偉大的天狐結為連理而高興。お鶴親自為嫂子織了嫁衣,從賓客的讚美中,他知道自己織出的是上好的布。

  除此之外,愉快的事、不愉快的事,在四處旅行時都體會了不少。

  再怎樣,都是生命過程中的一部分。

  お鶴那時想,也許自己會這麼終老一生,因為自己並不出色,又不是合乎群體的存在。

  第一次產生遲疑,是在自己中了獵人的陷阱後。

  那是越掙扎,尖刺越緊咬著傷口的獸夾。白白因為掙扎而耗盡體力,又因為失血過多,天氣惡寒,導致體力不足而無法幻化為人型。お鶴那時極度驚懼,心想自己將會死在此處。

  但是他很幸運;困了一個小時,先來到的,不是設置陷阱的獵人,而是瘦弱的樵夫。

  樵夫看見了困於陷阱的他,沒多猶豫,很快地替他解開了陷阱,同時用布條替他作包紮。對獵人而言獸夾想捕捉的是害獸,而不是偶爾經過的鶴。樵夫像是要對お鶴解釋般地述說,確認他不再滴血就催促他離去。

  お鶴感念這位救命恩人,於是在身體養好了以後,化形為女子,前去拜訪,以求留宿為藉口拜託樵夫讓他待在屋子裡。最初樵夫冷冷地拒絕他,在お鶴黯然離去時,風雪漸漸變大,樵夫才突然跑出來,將お鶴拉回山中的木屋,給他包了毯子坐在火爐邊取暖。

  樵夫是個寡言內斂的人,整晚幾乎沒跟お鶴說過話。

  お鶴原本認為,雖是男體,但若樵夫想要,也能以身還報救命的恩情。然而那晚,樵夫將被褥讓給お鶴,自己坐在火爐旁默默守了一晚。

  隔日一早,樵夫在雪停的時候離開去伐木拾柴,這次不再堅持要お鶴離去。お鶴也終於能躲在屋子裡,用自己的羽毛織出上等布,以借宿為理由作為回報。

  有這般手藝,應該有辦法在城鎮裡生存吧。

  看了那布,樵夫如此說著。

  你與我不同,不是被迫離群的可憐人。快到城鎮找個委身之地,別跟我這種骯髒的男人待在一起。

  樵夫用著冷漠而寂寞的口吻說道。

  お鶴想,以人類的道理,他所報的恩已盡了。據說他織的布,足夠樵夫好好地過上好些年,這已經很足夠回報當初的救命之恩了吧。

  而那時,お鶴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固執地留下來。已經不是為了報恩,純粹是お鶴憑自己的意志,表達出想待在樵夫身邊的意思。

  這個男人啊,不像他過去認識的人。不像弟弟那般有明星光采,不像仙人那般飄颻自在,不像義兄那般豪爽瀟灑,不像大嫂般富有魅力。那是個平凡無奇,骯髒貧困,個性惡劣而冷漠的人。

  但お鶴為他那孤僻外表下,善良溫柔的心給吸引。

  お鶴流著淚,對樵夫坦承了一切。自己是被樵夫拯救的鶴,以及,其實是男兒身的事實。他將一切都說給了樵夫,並且把對樵夫的感情都說出了口。お鶴作好了被厭惡後趕離的心理準備。

  然而,樵夫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我根本不介意這些。」他低沉而誠懇的聲音在お鶴的耳邊響起。「如果,你不嫌棄我這種人,不嫌棄遠離城鎮的破屋,那就留下來吧。」

  鶴一生只跟一個配偶渡過。

  對お鶴來說,他已遇上決意不改的對象。

  之後,他倆相敬如賓,夫婦恩愛,平穩地過了好些年。

  --直到丈夫的命劫。



  お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悲傷及疲憊讓他感到頭疼。

  他一見到陌生的天花板,就明白那些殘酷的遭遇不是惡夢。お鶴勉強地從床上坐起,抬起手,看著手上的繩痕,以及染在身上帶著腥臭的污漬,再次確認了自己被陌生人凌辱的事實。

  鼻子酸了起來,卻因為已經哭了很久,眼睛痛得哭不出眼淚了。お鶴只得抹抹鼻子,閉上眼,冷靜地正視自己所遭遇的事。

  自己的丈夫遭受急病,連大夫都救治不了。在自己為丈夫守夜時,被自稱「青行燈」的惡鬼帶走,擄至惡鬼的石屋,在お鶴清醒後不顧お鶴意願地侵犯,而後離去。據「青行燈」的說法,自己自此就是他的妾室了。

  這怎麼行呢,鶴一生只認一個夫君。

  お鶴比起悲傷更有著強烈的無助感,他今後究竟會變成怎樣?

  在苦惱於此時,お鶴突然想起,並不是只有自己有這樣的遭遇。他像是驚醒般地察看四周,心想在這石室裡,還有一個與自己境遇相同的人。

  「醒了?」

  慵懶的聲音自旁邊響起。

  お鶴抱著棉被,往來聲處看,看到床的另一邊坐著一名身穿紅色和服,有著狐耳、四條尾巴的年輕男子。他半躺在床上,毫不避諱地曲起單腿,將一條腿裸露出來,一手撐著身體,另一手持著長菸斗,以這懶散的姿態吐著青煙。

  見到這人,お鶴放下了棉被,改為面對那人的正坐,而彎身行禮。

  「天狐大人。」

  「你認的出我嘛。我就想,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又吐出了長煙,被稱作天狐的男子勾起了嘴角,眼睛卻沒望著お鶴。

  自己入不了眼也是沒辦法的,お鶴想。他們本來就不是那麼親密的關係,不過就是好客的義兄,熱切招待自己才與其認識,這個幾乎只有一面之緣的「嫂子」。

  為什麼這個人會在這裡?自己該問嗎?當お鶴猶豫這些時,天狐先張開了口。

  「你為什麼會被他帶到這裡?被那個青行燈。」點了點菸灰,天狐打了個呵欠。「你不是在北方的山,跟一個人類樵夫同住嗎?你寫給烏鴉的信是這麼說的吧。」

  聽到天狐這麼問,お鶴沉下了臉。

  他慢慢地將所知道的一切告訴天狐,急病、命劫,以及黑暗中出現的青燈。

  講完這些,お鶴抬起頭,看到的是天狐困惑的臉,好像在表達「你到底在講什麼蠢話」。自己說了什麼奇怪的話?お鶴正思考時,就看到天狐扭曲了五官。

  「是這樣啊,真噁心的傢伙,是四處巡探將死的男人,好把他們的妻子給擄走嗎?」

  「將死」這個詞一說出,お鶴刷白了臉,立即匆忙地爬下床。

  「你上哪去?」天狐抬起頭,而お鶴急忙地查探四周的牆。

  「門在哪裡?我必須離開。」お鶴慌張地摸著石壁,「旦那他還在生病啊--」

  「你真的是很笨呢。」天狐冷冷地笑出了聲,お鶴疑惑地回頭,而看到天狐擺出輕浮的笑容,聳了聳肩。「沒辦法離開的,這是青行燈的居處,是他的勢力範圍,被他當作所有物的存在是沒辦法離開的。黃泉的法則完全不同啊,跟人間或天界比起來的話。」

  「怎麼這樣。」お鶴倒抽一口氣。

  「何況這石室居然沒有門,因為青行燈要移動,靠他手中的燈就可以了。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在你眼前的是千年修行的天狐,連我都沒辦法離開喔?」天狐說著輕巧地下了床,慢悠悠地走到お鶴面前,用菸斗抬起他的臉,「何必這麼驚訝?你以為我是自願留下來的?」

  說到這,天狐對著一臉驚恐的お鶴,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才沒有喔!從一個月前被他強行帶來,每天都試著逃出去都沒有用呢。就這樣被強姦了整整一個月喔,一個月!」

  お鶴愣愣地望著天狐,身體因為恐懼而發冷。

  「啊啊,但是,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天狐說著伸出了另一隻手,溫柔地撫著お鶴的臉。

  「……お鶴若能排解您的恐懼與悲傷,忍受痛苦是值得的。」お鶴低下了頭。

  「啊哈哈,說的是呢。」天狐笑得瞇起眼,「你可要多多努力,對那個混蛋獻魅,好能引開他的興趣,讓他只跟你交合喔。如此一來,我就能好好地儲存體力,想辦法逃出這裡了。」

  天狐用著天真無邪的口吻說著,跟前一句的溫柔形成反差,讓お鶴瞪大了眼。

  「啊呀,為什麼這麼驚訝?還是你以為剛好碰到的是認識的我,我倆就該互相幫助?什麼時候我們有這樣的交情了?」天狐先是保持著原來的笑容,而後,他兩手抓住了お鶴的肩膀,露出肉食動物特有的凶顏衝著お鶴吼著:「我比你更想逃出這個鬼地方啊!少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軟弱無力的傢伙就給我安份點,別想阻撓身為天狐的我懂不懂!」

  お鶴僵了僵身,看著那曾經羨慕著的天狐對自己露出醜陋的凶相,禽類的本能讓他怕得全身發顫,但又在混亂的思絮中努力思考。這個人說的對,千年修行的天狐,比修行不足五十年的鶴更有逃脫的機會。

  想了想,お鶴低下了頭。

  「我明白了。お鶴會盡全力幫助天狐大人。」お鶴說著,雙手按住天狐持著菸斗的手,顫抖聲道:「但是,若天狐大人成功逃離,還請……幫忙救救我的旦那……求求你……」

  天狐靜靜地望著お鶴好一會,皺了皺鼻子。

  「你啊,真臭啊。」

  お鶴還沒反應過來,天狐就拉著他到石室的另一處,那邊靠角落的地上有個池子,裡頭盛滿從石壁破洞流出的水,正冒出熱騰的白煙。

  「那是八熱地獄的溫泉及八寒地獄的融雪合而成的泉水,溫度正適合洗浴。」天狐將お鶴拉到水池旁,用手撈了一點,擦去お鶴臉上的漬痕。「你好好地洗身,一直沾著很不舒服吧?」

  お鶴愣了一下,但天狐很快地離開,在附近找了顆大石頭坐下,又拿起菸斗抽了起來。

  「……謝謝您。」お鶴朝著天狐點了一下頭,戰戰兢兢地脫下了弄髒的和服,慢慢爬入池子裡。

  「衣服的話你要自己洗喔,就用一樣的水吧。」天狐出聲提醒,而お鶴苦笑著點頭。

  お鶴於是慢慢地洗去身上的污漬,天狐也靜靜地抽著菸,在吐出白霧時轉了轉菸斗。

  「這菸斗很不錯吧。」天狐突然說了,而お鶴抬起頭,他看到天狐露出溫和的笑容。「這是你義兄送的,珍藏在箱子裡的寶物。說是定情物也不為過。」

  お鶴輕輕點頭。「我有聽義兄提過。這真是非常適合您的贈禮。」

  天狐笑了笑,手一沉,垂下了菸斗。

  「你的話,我應該還是會好好照顧吧。你織給我的白無垢就只穿過那麼一次,但那種輕盈又保暖的織物我還真是千年只穿過一次。」說到這裡,天狐收起了笑容,轉而以嚴肅的表情望著お鶴。

  「但是,別對我的親切感到期待。我終究還是會以自己為優先,不可能為你犧牲太多的。我為了逃出去會盡可能地利用你,勸你作好心理準備,或是作好同樣的打算吧。」

  「……明白了。」お鶴垂下頭,再次確認處境的困難。

  無法逃離、沒有助力、沒能救贖,而自己所能做的,只有把身體洗得乾淨點等待之後的凌辱。

  お鶴哽住聲,自行用手指勾出體內的白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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