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チョロ一]The Rules 四

四

　　收著日晒的衣服及棉被，チョロ松愉快地哼著歌。

　　他自己也很難說明為什麼會這麼高興；也許是因為離屋子的秘密又更進一步，也許是感覺自己像是屋子真正的主人，又也許，掌控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棒。

　　其實昨晚並沒有做什麼，兩人都沒有打探對方的底細，像是互探虛實般隨意地聊著。今天幾月幾日，外頭天氣如何，一松問了這些普通的問題，沒多久就不再發問，只是窩在床鋪的一角發呆，像隻貓咪一樣；而且是乖巧沉穩能自己處得很好的貓。

　　以長期相處的對象來說非常理想。

　　安靜、乖順，長相也很可愛，雖然身為男性有點可惜，但如果是女性吸血鬼的話只怕沒有性經驗的自己會慌亂不已，所以一切都剛剛好。チョロ松笑著將衣服折好在籃子裡，準備將這些帶回屋子。

　　方便起見就先放在雜物間好了，之後趁僕人在做別的事時再拿進密道。

　　這麼盤算的チョロ松正要拿起衣籃，就看到主人おそ松，面帶笑容地站在旁邊。

　　「……我還以為你到城市裡玩了。」おそ松不知何時就待在這裡，這讓チョロ松稍微有點緊張。就算是平常，おそ松對僕人的雜務其實沒什麼興趣，雖然會跟僕人們搭話，但大部分的時候都不會主動打擾工作，這讓チョロ松忘記去警戒主人的關心。

　　「前兩天手氣都不好，膩了。今天想待在家裡看漫畫。」おそ松聳了肩，然後笑嘻嘻地望著チョロ松：「チョロ松，心情很好的樣子呢。」

　　「嗯，因為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對此チョロ松已想好說詞，他繼續拿起衣籃，雖然沒望著おそ松但繼續說著：「心情上想讓自己放鬆一下，所以就來做點簡單的活。」

　　「我想也是這樣啦。」おそ松雙手盤在胸前，點了點頭。「我是相信你的。」

　　這話讓チョロ松放下衣籃，回頭看向おそ松。

　　「怎麼了嗎？」

　　「這個嘛。」おそ松擺擺手，作出眨眼吐舌的表情。「不就是僕人間的閒聊嘛。」

　　把衣籃放在原處，チョロ松甚至沒出口問おそ松，馬上快步走向後院；他知道僕人們，特別是男性僕人，會在廚房外頭的屋簷下抽菸聊天，因為這宅第禁止僕人在屋內吸菸留下氣味。

　　還沒走到那，チョロ松就看到幾名男僕在那邊聊天，其中一名穿著紫色西裝、戴著小禮帽，有著超明顯大暴牙的中年男子，發出漏風的笑聲。

　　「噫咻咻咻咻！所以我說啊，那個チョロ松肯定有鬼藏斯，我就知道年輕人是靠不住的藏斯。有看到他拿出去晒的衣服及棉被嗎？雖然女僕都說那可能是主人的東西，但一看尺寸就知道不對藏斯。我猜我們那個年輕總管一定是在包養哪個女孩子，居然趁工作之便偷偷處理私物，一點都不可靠藏斯！他當主人那屁孩的貼身僕人還可以，但要當總管還太早藏斯！」

　　說話的人名叫井矢見，是目前這宅第工作年資最高的一位。在決定新總管為チョロ松時，他曾氣急敗壞地抗議，說這工作不應該交給年輕人。

　　チョロ松知道，這個人其實一直想成為宅第總管，而一直散布謠言毀謗他。

　　而他不打算直接出口斥責，而是慢慢地走到他們身邊，站在旁邊望著他們。

　　其他僕人一見到チョロ松過來就止住笑容，但背對著チョロ松的井矢見依然很興奮地講著：「果然依照年資還是得由我這個井矢見大人－－」

　　「各位在放鬆啊。」

　　チョロ松笑嘻嘻地出聲，井矢見整個人僵了僵。早些年，在這宅第還維持著很傳統的英式僕人規則，在總管面前是不能偷懶的。

　　雖然現在不像以前那麼嚴格，チョロ松又非常年輕，但僕人們看見他還是十分緊張。

　　「主人就在那裡，你們最好不要讓他看到這樣子。」チョロ松保持著笑容。雖然把主人拿出來講，但聽在僕人耳裡的意思，就是「如果讓主人看到我就有理由把你們開除了」的意思。原是跟井矢見一起聊天的僕人閉上嘴，悄悄地將手中的菸捏熄。

　　不過，井矢見可不吃這一套；他大概認為自己年資夠高，不用怕這個年輕的上司吧。

　　「咻，我是在休息沒錯，但我可沒偷懶藏斯，我是因為今天沒有派給我的工作。」

　　「是這樣的嗎？井矢見。」チョロ松調了調眼鏡，「你工作這麼久，應該明白，不是只有主人派工作給你的時候你才需要工作吧？保養汽車、注意油是否有裝滿，還有把所有車子都洗得發亮及消毒，你的工作可不簡單喔？」

　　發出咻的一聲，井矢見馬上一臉尷尬地離開，走向車庫。

　　井矢見是這屋子的司機兼汽車維修師，老實說再怎樣也輪不到他來作總管。チョロ松看著僕人們各自回崗位，輕嘆了口氣。雖然明白底下的人是無法取代自己的，但有人帶頭質疑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很難樹立權威啊。

　　這個時候，還真的很需要魔法呢。チョロ松有點自嘲地想。

　　「チョロ松，好厲害啊。」從晒衣場遠遠走過來的おそ松把手蓋在眉毛上，作勢望向走遠的井矢見，「每次看到你用三言兩語就能使喚他們，就覺得非常帥氣耶。」

　　「只是大家有好好遵守家規而已。規則是很重要的，就算不存敬意也沒關係。」チョロ松用著無奈的口氣，轉頭看向おそ松，「你身為主人還是要好好建立威嚴啊。」

　　「哈啊？為什麼，那樣不合我的個性啦。」おそ松露出困擾的表情。

　　「你這樣寵著僕人，他們就容易自主不守規矩。某方面你必須要嚴格點，好比說－－」講著講著，チョロ松眼睛瞇了起來，「你不質問我晒那些衣服的理由？」

　　僕人們會認為是幫主人工作，但主人很清楚不是那樣。

　　聽到這問話，おそ松歪了歪頭。

　　「不用啊，我知道你不會養女人啦。」おそ松說著用手指擦擦鼻子，「チョロ松哪有這種膽量啊。」

　　「是這個意思啊？」チョロ松不爽地噘起嘴。

　　「我覺得這個是那個吧，肯定是那個的。」おそ松用著篤定的口氣說著，這讓チョロ松有些緊張。「那個對吧，所謂COSPLAY。」

　　「……啊？」

　　「チョロ松一直很喜歡那種有點宅的活動嘛，那個肯定是什麼COSPLAY的衣服對吧？下次要穿的時候記得拍照給我看啊。」おそ松笑嘻嘻地說。

　　チョロ松沉默了一會，然後垮下了肩膀。

　　「－－啊啊，你有這樣的概念就好辦了。」

　　「放心啦，チョロ松。我覺得人能好好安排休息時間是很重要的，要是有人敢對此閒言閒語，我就說那衣服是我的就好了。」おそ松說完，對チョロ松比了一個大姆指：「下次帶我去那種宅宅的活動玩就好了，我一直很好奇呢。」

　　「容我拒絕，我不想隨便帶圈外人進去。」チョロ松冷淡地說，「幫你帶幾本色色的本子倒是還可以。」

　　「真的嗎，那就拜託チョロ松大人了！」

　　「下次活動前記得告訴我喜歡哪個作品跟女角啊－－啊，對了。」チョロ松突然想到些什麼，皺著眉看向おそ松，「你半夜不要隨意離開房間打擾僕人啊，反正房間有冰箱跟微波爐，你想吃宵夜也不用出房間吧。」

　　「知道啦，爸爸從以前就一直叮嚀著。」おそ松回應時，露出疑惑的表情，「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因為你總是到處亂晃啊，我不想這麼說。」チョロ松轉過身，背對おそ松，「大主人那件事之後，怎麼能叫我不多叮嚀。」

　　匆匆地結束話題，チョロ松也不管おそ松會有怎樣的反應，就回頭前去搬衣籃，內心鬆了一口氣。他上頭的主人是個笨蛋真的太好了，就算主動去試探，似乎也不會懷疑自己，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狀態。

　　真是諷刺啊，這屋宅裡最聽他話的，就是他的兩個主人。

　　チョロ松自嘲地哼了一聲，將衣籃搬進一樓雜物間，確認沒其他人進入後，就從密道潛進去，搬著衣籃進入吸血鬼一松的房間。

　　太陽還在天上時，吸血鬼會基於本能地陷入沉眠。進到房間的チョロ松看到的不是像之前那樣，躺在床鋪正中央雙手合十的吸血鬼，而是捲曲著身體，側躺在枕頭旁，像是小貓似地安眠的一松。

　　吸血鬼也有所謂的睡相，讓チョロ松內心產生一點好奇感，不過他先不急著研究這些。チョロ松將一松的身體鬆開，他原以為一松的身體會像死人一般僵硬，實際上卻軟綿綿的，想抱起來還容易從手中間滑下來。チョロ松將這個有些瘦弱的吸血鬼橫抱起來，先讓他坐躺在椅子上，蓋上棉被，然後動手更換不知幾年沒換過的床單跟枕頭。

　　吸血鬼大概沒有過敏問題，能忍受棉被十年沒換。チョロ松戴上口罩才好不容易換好，想著正常來說吸血鬼都得睡在棺材裡，也難怪一松能忍受待在這種氣味像墓穴的地方。

　　照吸血鬼的邏輯來想，這房間的佈置，其實更像是為人類所設計而不是為了吸血鬼，那種被人類飼養的感覺更加強烈。如果這房間只供吸血鬼使用，甚至連電燈都不需要，因為吸血鬼的夜視力非常強。

　　還有一點就是，地下室走廊還能通往一個房間，打開一看居然是包含廁所的浴室。

　　這是吸血鬼不需要的東西；一個世人常聽聞的吸血鬼常識，就是吸血鬼害怕流動的水，因為流動不止的水是神聖的。虛弱的吸血鬼連從河流上的橋走過去都辦不到。

　　所以當昨天晚上チョロ松順口問了一松洗潔問題，一松馬上就露出十分抗拒的表情，而チョロ松詢問是否要替他洗潔時更縮在床角死命地抓著棉被。這傢伙真的是非常像貓呢。

　　但對チョロ松來說，他無法忍受一個人十年沒換衣服也不洗澡，就算吸血鬼自體不會產生污垢也一樣。要避免在強行幫寵物洗澡時被抓傷，那就是趁著寵物不會反抗的時候來做了。

　　如果對寵物這麼做的話就是虐待，但是這個是吸血鬼。

　　チョロ松於是先把門打開後，再度將一松橫抱起，將他帶到隔壁間的浴室。

　　水已經預先放好，是對人類而言稍冷，但對吸血鬼來說算是溫暖的溫度。

　　チョロ松將一松放在蓋上的馬桶上，讓他靠著坐好，接著慢慢地脫去他的衣服。

　　一松穿的衣服非常蓬鬆又繁複，幫忙脫下一件又一件後，裸露出來的是非常纖瘦的軀體，如果伸直身還能數出肋骨，但肉又軟綿綿的，不論捏哪裡都感覺像在捏棉花糖，一點肌肉也沒有。

　　吸血鬼會長胖或是能鍛鍊肌肉嗎？チョロ松猜想，若會有影響應該也跟吸食的血液有關。如果老是吸食肥胖者的血，大概會變胖吧，因為血脂肪比較高。越這樣想，越覺得要好好控管一松的飲食，這讓チョロ松更苦惱到底應不應該讓一松吸食他人的血液。

　　チョロ松在昨晚曾跟一松聊起，他過去是怎麼覓食的。

　　一松坦承會在子夜離開密道，尋找落單的僕人吸食血液並消除記憶。チョロ松在瞬間明白，一松指的是夜巡的僕人，那會每個人輪班，一個月一次。

　　吸血鬼不會對房間內的僕人下手，有沒有鎖門都一樣；沒受邀請的屋子是不能進入的，這種吸血鬼規則對一松來說也適用。

　　幸或不幸呢，大主人發生的事，剛好能拿來警告おそ松不要半夜離開。

　　不知道為什麼，チョロ松不想讓おそ松知道關於一松的事，也不希望兩者有所接觸。理想的狀況是，おそ松繼續當他的笨蛋少爺，一松繼續當悠哉的貓，一切都在自己掌控裡，這樣最好。

　　為了讓這狀況維持下去，初期的限制吸血是絕對必要的。

　　雖說チョロ松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什麼時候。

　　チョロ松不去想造血時間的問題，回頭去看顧被自己脫光的吸血鬼。有著少年外貌的一松，加上纖瘦的身體，如果不看下半身可能還會錯認為是胸部小的女性。為此有些尷尬的チョロ松內心強調他協助的是男性吸血鬼，於是將他抱下來，坐在較小的木凳上，然後用毛巾沾上溫水，替一松擦拭身體。

　　一松有著白晰粉嫩的皮膚，沒有一點疤痕及黑斑。チョロ松細心地擦拭著一松的每一處身體，由於沉睡中的一松不會有任何反應，讓チョロ松有種在清潔娃娃的錯覺。

　　臉頰，耳後，頸部，肩膀，雙臂……

　　雖然幾乎可說沒體溫，但那種觸感依然像是人類。替一松細細擦拭的チョロ松漸漸有點害羞，他不否認一松有著吸引力高的外型。

　　胸口，下腹，後背，腿間，雙足……

　　洗刷的過程無法避免看到較隱私的部分，這讓チョロ松有些尷尬。無法自己清洗就是有些麻煩，雖然也是チョロ松想幫一松洗。

　　好不容易洗完身體，接著洗那微捲的的半長髮，不知道是糾結了幾年光是梳理就十分困難，讓チョロ松有些毛躁地努力把每根頭髮都洗開。最後沖去了泡沫，再把一松抱進浴缸裡泡一會。

　　睡著的人泡澡需要泡多久？

　　チョロ松沒什麼概念。他只是確認一松沒有滑進水裡後，就開始收拾脫下的衣服，準備將這十年沒換的衣服拿去清洗。折好衣服後，チョロ松將一松抱出來，用浴巾裹好後拿出小毛巾幫他擦拭，一點角落都不能漏掉。頭髮的話先用毛巾包起來，抱回房間後再吹乾。

　　唉，養貓真辛苦呢。什麼？他現在在照顧的是吸血鬼？

　　自己不禁疑惑起來，但チョロ松還是將一松抱回房間，吹乾頭髮，梳得整齊，然後替他換上乾淨的睡衣，讓他躺好後蓋上棉被。看一松十分清爽地睡在被鋪裡，チョロ松擦著額上的汗，露出滿足的笑容。

　　「唉，要到晚餐都收拾好才能再進來呢。」

　　雖然覺得不應該，但內心卻開始期待了。チョロ松想，自己果然需要喘息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