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おそ一]回聲 二（試閱到此）

二

　　對一松究竟是怎麼想的？

　　在那天以後，おそ松曾冷靜地想過這件事。

　　小時候在家裡還算是獨立可靠，需要幫助的時候會伸出援手的一松，到上了中學六人分班後，居然因為不擅交際而被孤立。被孤立本身似乎沒有打擊到一松，在おそ松主動接近一松安撫他的時候，一松曾主動跟おそ松說過，他是因為離開六胞胎這個舒適圈後才開始感覺痛苦。

　　おそ松也是這麼想。

　　已經不是六個人了、身邊已經沒有任何依靠了，身邊的人無法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不懂他們之間為什麼會是這樣，看著其他兄弟因為接觸到外界而發展出各種個性，自己卻還窩在家裡像個傻瓜一樣。

　　會煩惱這些事的原來不是只有自己，一松更因為這樣變得無法適應社會，這讓おそ松既感到心疼，又感到安心。正因為一松與自己一樣痛苦，おそ松於是寵溺他，疼愛他，好像這麼做，自己也得到安慰。

　　おそ松自己很清楚，那種與一松共依存，病態地互舔傷口的關係。

　　撫慰一松的同時也是撫慰自己，一松這麼需要自己對おそ松而言是有意義的。おそ松想，一松應該不至於沒察覺到，自己對一松的疼惜也是一種利用，為了確認這樣的關係，おそ松屢次對一松洗腦，不停對一松說著多麼不適合社會，好控制變得無法自立的一松。

　　而這樣的一松，最終喜歡上おそ松，不僅止於兄弟情，是想上床、想變得更加親密的那種。

　　真的如同チョロ松所說的，造成這一切的正是おそ松嗎？おそ松自己也不懂。同樣是這樣的關係，自己也沒對一松產生那種感情。

　　啊啊是啦，對一松真的是特別的偏袒又溺愛。

　　おそ松對此並非沒有自覺。

　　一松如果變得自立，不需要跟自己撒嬌的話，おそ松會覺得又寂寞又生氣，明明最寵一松的就是自己。這麼一想的話，おそ松能確定自己對一松的確有種執著，但這種偏執算是「愛」嗎？

　　至少到目前為止，おそ松沒想過要用「性」來與一松締結關係；只是現在這樣蹭蹭抱抱，摸摸頭說些溫柔的話，不是已經很足夠了嗎？

　　反過來說，對一松來說只是蹭蹭抱抱摸摸頭說些溫柔的話是不夠的，是這樣嗎？



　　這天對六胞胎而言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一樣是睡到快中午才醒過來，迷迷糊糊地排隊上廁所，輪流刷牙洗臉，準備好這些之後媽媽也作好午餐，六胞胎團團圍著餐桌坐下吃飯，吃完以後才算是一天的開始。

　　他們一般來說會按照自己的心情來安排行動，好比說トド松會早起去慢跑，不打工時會參加一些免費的休閒活動，十四松則是作各種棒球訓練或肌肉鍛鍊。在這天，チョロ松已決定好要去偶像活動，カラ松也說要出門尋找自我。

　　一切正如おそ松所期待的，只有一松沒有其他安排。

　　看到兄弟們都選擇出門，而おそ松看似沒預定，這讓一松露出不安的表情。等家中的兄弟越來越少，原本縮在角落的一松眼神游移，口中喃喃自語著，像是在尋找著出門的藉口。

　　而坐在沙發上看漫畫的おそ松，甚至連漫畫都沒放下來。

　　「好閒啊。」おそ松發出感嘆似的聲音。

　　一松愣了一下，眼珠子轉了轉，偷看了おそ松一眼，又快速地別開視線。

　　彷彿算好了時間，おそ松將漫畫放下來，笑著看向故意看著牆壁的一松。

　　「一松，也沒事情做嗎？」おそ松說著咧開了牙，「陪我去約會吧。」

　　這話說完一松整個人彈起來，但因為是抱著膝蓋的坐姿，等於整個人震了一下在地板發出了響聲，他滿臉是汗地抬起頭，驚愕地看著おそ松。

　　「哈啊……？」一松瞪大眼，看著回望著自己的おそ松，突然激動起來：「別愚弄我了！說什麼約會，你明明知道我……」

　　話還沒講完，一松看到おそ松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抿了抿嘴，低下頭，兩手緊捏著自己的小腿，沉默了一陣子。

　　「呃，對不起，你生氣了？」おそ松伸出手，有些不安地問著。

　　深吸了一口氣，一松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想，おそ松覺得弟弟喜歡自己是很噁心的，沒理由用這種事來逗弄自己。

　　「約會，是，什麼意思？」過了許久一松總算開口，而おそ松又露出笑容。

　　「柏青哥啦，我想說一個人去也沒什麼好玩的，要不要陪我一起？」

　　原來如此，是想找人陪伴啊，不愧是怕寂寞的大哥。一松自嘲地笑著，現在這種邀約被叫成「約會」，雖然輕浮但不帶有其他意思，好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倒是自己反應有些過度，實在很難看。

　　「我沒錢。」一松生硬地婉拒。

　　「哥哥借你啊。」おそ松笑得露牙，「還兩倍給我就好。」

　　只要用了一個理由，被擋下以後就無法再拒絕了。一松支吾著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おそ松不再問他的意願，直接伸手將一松拉起來，從衣櫃中找出錢包後，拉著一松出門。

　　這不是針對他的邀約，被拉著走的一松想。在房間中，只要有一個兄弟留下來，おそ松就會邀請他吧？所以就算是跟他告白、很噁心的自己，也是沒辦法中的選擇。

　　一松只能作這種自虐的想法來讓自己好過些；他不敢有更多期待。

　　雖然おそ松的手，溫暖得讓一松想再握緊一點。

　　兩人來到柏青哥店，由おそ松來選機台，一松則是選他旁邊的位置。哥哥不討厭自己，願意讓自己待在身邊，這讓一松很高興。原本一松覺得一切都完蛋了，但おそ松似乎仍不討厭自己，一松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因此換了少少的珠子，漫不經心地玩，更多時候一松都在偷瞄著おそ松。因為喜歡著おそ松，所以一松覺得おそ松那眼睛半瞇，懶散地抽著菸轉著轉盤的模樣，是非常迷人的。

　　「一松。」而在一松偷瞄おそ松第四次時，おそ松突然出聲。

　　「什什什什什麼？」一松趕緊將視線別開，看著自己很久沒有注意的機台。

　　「其實啊，那天之後，一直想跟一松談談的。」おそ松眼睛沒離開機台，在他按熄菸的時候，他聽到一松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おそ松輕輕勾起嘴角；明明他沒有預期把一松嚇得不知所措。

　　「我沒有打算責怪你啦，別緊張，一松。」おそ松收起笑容，用著認真但不嚴肅的口氣說著：「我自己也在冷靜地思考，關於一松的事，我跟一松的事。」

　　珠子順著軌道往下滾，おそ松也專注於機台上，但他知道一松正靜靜地聽著自己的話。

　　「我啊，沒有想著要接受還是要拒絕，只是想著，我們之後會變怎樣呢？我沒有討厭一松，可是，我會這麼想－－」珠子滾進洞裡，三個圖案開始轉啊轉，「我還能跟一松像以前那樣的相處嗎？其實我一直在擔心這個事。」

　　一松那裡的轉盤發出喀喀聲，感覺不是在認真玩，只是因為焦慮而轉動。

　　「我啊，很喜歡摸摸一松的頭，抱抱一松，還有稱讚一松。」三個圖案停了下來，是一樣的圖案，進入加分環節，「可是那件事之後，我會想，我這麼做是不是讓一松很痛苦？因為一松對我是那樣的感情，真的很抱歉，我以前對你這麼做，你會很困擾吧。」

　　說完這話，一松突然轉過頭，露出慌張的表情。

　　「不、不困擾，我……」

　　「可是一松對我抱持著很認真的感情，我繼續這麼做的話，不會讓一松很難受嗎？」おそ松轉過頭，一臉擔憂地看著一松，「我碰觸一松的話，會讓一松很困擾吧。過去一松都一直默默忍耐著，可是現在知道一松這麼喜歡我，我這麼做會讓一松不知道怎麼辦對吧？我好好想過了，之後會避免這樣碰一松。」

　　「不要！」一松驚呼出聲，在其他來客轉頭瞪他的同時，おそ松的機台轉了大獎，掉下大量珠子。

　　「什麼？」おそ松裝作在注意機台的大獎，沒注意一松說的話。

　　「不、不要……」一松垂下頭，小聲地說，「你、你可以繼續碰我。」

　　「什麼？」おそ松趕緊拿盒子接珠子。

　　「－－おそ松哥哥果然覺得那樣很噁心吧？」一松垂著頭，微微地顫抖，「知道我那樣想，所以不想碰觸我了。」

　　「不噁心啊。」裝好一盒又一盒的珠子，おそ松哼著歌，「倒不如說，我還是很想摸摸一松啊，因為一松真的是非常可愛。五個弟弟之中，我只有對一松想這麼做。」

　　一松微微抬頭，臉跟眼睛都很紅。

　　「可是我那樣做會讓你不知道怎麼辦吧？如果你真的這麼喜歡我。」おそ松在裝好珠子後，又開心地轉了起來。「所以還是不要吧？」

　　「我會忍耐的。」壓著喉音，一松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力氣，「會好好忍耐、不對おそ松哥哥造成困擾的，所以、請、おそ松哥哥，繼續摸摸我好嗎？」

　　好可憐好可憐的聲音，明明是讓人心痛的，おそ松卻因為要忍住不能笑而感到痛苦。

　　「真的可以？」おそ松轉頭看著一松，垂著眉，彷彿認真地在擔憂。「一松應該會忍耐得很痛苦吧？因為我會抱著你，溫柔地摸你的頭髮，在你耳朵旁邊講話喔？我會稱讚你說你很可愛喔。我的呼吸會噴在你身上，濕濕熱熱的喔。」

　　一松的五官明顯扭曲起來，是那種小孩子看了會哭出來的不自然表情。

　　「－－おそ松哥哥。」一松抬起頭，用那種快哭的聲音說著，「我、我會勃起的，這、這樣你不覺得噁心嗎？」

　　嗯－－－－－－－－－

　　おそ松聽到一松老實地承認，倒是真的苦惱起來。

　　珠子也開始被浪費掉了。

　　腦中模擬了一圈，想想自己是怎麼碰觸一松的，又看看現在一松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

　　おそ松笑著用手揉了揉鼻子。

　　「其他人的話，我可能會覺得噁心啦。」說著，おそ松伸出手，拍拍一松的頭，「可是一松不會喔。」

　　一松愣了一下，任著おそ松摸亂自己的頭髮。

　　「可是在我想摸一松的時候，一松就必須一直忍耐，這樣真的好嗎。」

　　「嗯。」一松閉上眼，在おそ松碰觸自己時，他確實感到了放鬆。「請摸摸我。」

　　「那我之後就像以前那樣對待你囉。」おそ松輕聲說著，他看到一松在微笑。

　　現階段，這樣應該沒問題吧？如果一松不想破壞這份關係，那他會很克制的。雖然內心也有點罪惡感，但おそ松想不出比現在更好的方法。

　　畢竟他們兩個，都不想改變過去的相處模式。

　　碰觸一松的時候真的很開心，到底是為什麼呢？おそ松看著一松反過來蹭著自己的手，想著，他們兩個之間，要不是一松之後冷靜下來，把那份期待回歸於兄弟愛，要不就是－－

　　おそ松收回了手。

　　「一松那裡沒珠子囉？要跟我這裡借點嗎？」

　　「啊，不，只是很抱歉還不了おそ松哥哥借的錢了。」

　　「哈哈哈，沒關係，這次贏了很多嘛，當作吃紅囉。」

　　不論是怎樣，おそ松最不想的，是跟一松做不成兄弟吧。

　　幸好對於這點，他們兩個是有共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