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iem腐][Mysta/Vox]《Keep distance》

  【必看的前言】
本文為作者純粹的妄想，寫下的內容涉及真人，但撰寫內容純屬虛構。所有在文章中登場的當事人從未有過文章中的互動、對話、愛情與性的表現，若對本文撰寫的內容感到不快，請與作者本人反應。
那不是真的，也不是當事人做出來的事。
作者並非當事人，所寫的內容絕對會OOC。

【文章涉及的角色與關係】
師生AU，故事中是Mysta/Vox。前提為Vox是家庭教師，Mysta是高中生，而本篇為某種原因的十年後日談的故事。

前篇可見《Keep Quiet》及《Keep you here》兩篇都是R18注意

 【作者主推】
Vox Akuma

可接受再行閱讀，感謝。

TAG上好上滿
#Luxiem  #FoxAkuma #Akumasutra #MystariASS

 

 

 《Keep distance》

　　他偶爾還會夢到無聲的夢。

　　Mysta Rias在睜眼時會錯愕一下，然後在意識到這一切只是夢之前，他眼淚就滑落下來。這才是現實，他沒有回去高中那年春天，與家庭老師偷偷躲在圖書館，忍耐著不發出聲地做壞事。

　　Vox Akuma已經離開了。

　　每次意識到這件事都會感到很苦悶，但只有夢見他時，Mysta會忍不住哭出來。

　　幸好，他現在的工作不需要準時到班打卡，時限上還有時間讓他坐著，好讓情緒沉寂下來。

　　他不需要被十年前的情緒所困擾，哪怕那成為現在唯一的動力。

　　Mysta坐起身，平靜地凝望著牆壁，他心想這一切值不值得，是不是浪費大半的時間在追尋已經離開的人。

　　最後美好的回憶停留在那年暑假。Mysta隱約記得他在Vox的家裡過夜，他們一起在屋子裡看電視，吃著Vox的手作料理，開心地膩在一起。正如同Mysta所期待的，Vox教了許多本來只該讓成年人知道的事，他們像是戀侶一樣長時間纏眠，雖然更多時候Mysta感覺Vox是在教導一隻小狗，他總是聽到Vox提高音調讚美「做的好！」「好男孩！這才是我的好男孩！」

　　Mysta其實也不奢求長久的關係。

　　他想像跟Vox之間頂多交往三年，之後可能因為吵架或其他因素選擇分離，各自有新的伴侶，但他與Vox應該還是能維持朋友關係，偶爾約出去吃個飯，或是在家裡一起看足球賽。

　　他真心喜歡Vox，就算不是戀人也沒關係。

　　在Vox身邊時可以說出真心話，與他總是能無話不談，天南地北地不停聊下去；在他身邊不需要有什麼顧慮，Mysta知道自己是放鬆自在的。

　　他與Vox不該成為現在如此病態的關係；應該說，Mysta自己也很驚訝會執著成這樣。

　　也許是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發生的時候暑假甚至還沒有結束。

　　那天，Mysta原本打算出門幫媽媽買菜，他看到有名年紀跟自己媽媽差不多的中年女性在敲著Vox家的大門，表情很猙獰。那時Mysta有感覺到不對勁，而那個女人注意到了Mysta，就轉過身，啞聲地說著：「先生，這屋裡是不是住著一名東方男性？」

　　「什麼？」Mysta盡量回答得無辜，他內心響起警鈴，知道不應該告訴那個女人正確答案。

　　而那女人在聽到Mysta的聲音後一臉清醒過來，小聲地對Mysta道歉後就快步離開，只徒留疑惑在Mysta心中。

　　那天Mysta傳了簡訊給Vox，說公寓有可疑人士出入，請Vox保持安全。Mysta總覺得不能跟Vox說那是一個針對他的人。而那晚，Vox約了他到圖書館的後院見面。

　　不是像平常那般去Mysta的家，也不是約Mysta去自己家，而是約在外頭見面。從這個小跡象讓Mysta感覺一切都不對，但Mysta擔心如果錯過這一次會後悔，他老實地按照約定，來到圖書館後面。

　　圖書館的後院種滿了樹，既安靜又陰森，那本來是Mysta不太敢去的地帶。

　　可是看到穿著休閒服的Vox站在那跟自己招手，Mysta想也不想就跨步過去，但他還是猶豫著要不要給Vox一個擁抱，也不敢大聲跟Vox講話。

　　等到Mysta來到Vox面前，Vox也露出微笑，他垂下了眉，明顯帶有歉意。

　　「我想我應該送你什麼東西。」

　　什麼？Mysta還在困惑時，Vox從皮包裡拿出一個紙包，交給Mysta。Mysta疑惑地瞧了Vox一眼，小心地拆開包裝，發現裡頭是一只黑色頸圈，垂掛著銀色的飾品。

　　「你真的把我看成狗嗎？」Mysta用著委屈的口氣質問著，但那頸圈摸起來很舒服，尺寸看起來也適合自己的脖子。

　　Vox倒沒否認Mysta的疑問。「我總覺得我應該送你什麼東西。」

　　「為什麼？」Mysta反問，他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回答。

　　而Vox的笑容變得更加苦澀。「我必須要走了。」

　　理由嘛，Mysta大概知道。有人找上來了，不論是任何理由，那大概是Vox不想遇到的。

　　「為什麼？」但Mysta還是問了，他知道自己只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在他說出口的時候覺得自己快哭出來，Mysta甚至覺得自己鼻涕要流出來了。

　　「我很抱歉。」而Vox沒有回答他的疑問，Mysta也看的出，Vox的聲音聽起來也像快哭了。「我很抱歉，Mysta。」

　　Mysta終於忍不住了，他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他能看到Vox受傷而心痛的表情，但他自己有點情緒勒索的意思，沒有忍住眼淚而是任自己哭出來，然後矛盾地擠出笑容。

　　「那能不能至少給我一個擁抱？」

　　Vox沒有猶豫，他走向前，輕輕抱擁住Mysta。不是帶有男慾的，也不是帶有愛憐的，Vox溫柔的擁抱沒有用太多力氣，只是將Mysta環抱進自己懷裡，讓體溫及香水氣息圍繞在Mysta身邊。

　　Mysta忍不住哭出來；因為就在圖書館旁邊，他不敢哭得很大聲，只是壓抑地緊閉著嘴，卻無法忍住喉頭間的哼聲。Vox只能輕輕撫摸著Mysta的頭髮，他也沒有出聲，只是用行動來回應Mysta的情緒。

　　Mysta想不起來他最後是怎麼回到家的，畢竟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

　　他們是手牽手回去，又或者是各自回去？回去的時候他是邊走邊哭，又或者已經壓抑麻木？Mysta已經想不起來了。因為之後的事情太過讓他震驚。

　　隔天，原本屬於Vox的那間租屋敞開了門，門裡什麼都沒有，而門上貼著「吉屋出租，歡迎參觀」。他情緒低落地跟媽媽說，Vox搬家了，但他媽媽卻露出疑惑的表情。

　　「誰是Vox？」

　　沒人記得Vox是誰。

　　Mysta對此吃驚，他還跑去問了房東、鄰居，而房東也是對他的問話感到疑問，說之前在那租屋的是一名褐髮藍眼、隨處可見的英國人，不是什麼東方男子。鄰居也說他們沒有印象原本住在那裡的是誰，也不知道那個人平常做什麼工作。

　　這麼一說，Mysta才意識到他確實不知道Vox靠什麼過活，Vox就連家庭教師的工作也是無償的，但一般正常時間工作的人哪能這樣擔任家庭教師？更別說暑假期間Vox幾乎都是整天與Mysta相處在一塊，也沒看到他處理工作上的事。

　　本來就覺得Vox身上充滿了謎團，在他失蹤後這些謎團變得可疑。Mysta想起放在Vox桌子上的那些相片，有些相片看起來明顯年代久遠，但照片中的Vox看起來年紀都差不多，雖然只要保養得好，單身男人在十八歲到四十五歲間看起來不會有太大變化……

　　但Mysta想起那天去敲Vox家門的女性，看起來跟自己的母親差不多大，但那名女性——Mysta記起來了，那名女性看起來跟Vox合照中其中一名女性長得很像。

　　找人的女性也許是相片中女性的親戚，又或者，是同一個人？

　　可疑的跡象過多，讓猜測逐漸變得更加詭異；那就像是把結論導向奇幻的結果，好比Vox是一名不老不死的非人之物，為了不讓人發現這一切才必須四處搬家。

　　聲之惡魔。這是Vox曾經告訴Mysta，他名字中帶有的意義。

　　這實在太不現實了，但比起這些，讓Mysta感到最不滿的是Vox就這麼走了，雖然不是不告而別，但一切都這麼突然，把曾經屬於他的一切訊息都抹去，留下來能夠懷念的只有一個項圈。甚至還不知道做了什麼讓大家都忘記了他，Mysta就算想與人談起這個人，都像是只存在在他的幻想之中一般。

　　至少對那時的Mysta來說，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記得接下來的一年時常跟媽媽吵架，那也許是一種遷怒，但已經沒人知道他在氣些什麼了。而當他冷靜下來，他開始打工存錢，一方面是想回報辛苦照顧他的媽媽，一方面他是為了存下一筆資金來備用。

　　Mysta開始思考，他要怎麼去找到Vox Akuma。

　　在他可以獨立的時候，他搬出家門，進了一間徵信社工作，在那裡學到了不少尋人、打探線索的技巧。他很勤奮認真，會主動積極地接下同事不願接的案子，像是熬夜蹲點之類的工作也願意做，不知不覺成為了同期當中唯一留下來的老鳥。

　　「那麼，Rias先生，你究竟是想找誰呢？」

　　在某次蹲點時，前輩突然這麼問，讓Mysta嚇一跳。

　　看到Mysta那副「你怎麼知道？」的神情，前輩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要不是兩人是躲在汽車裡，Mysta還擔心前輩的笑聲驚擾四周的居民。

　　「會在我們這裡長久工作的都是些怪人。」前輩則開始解釋。「來應徵且充滿熱情的，有些人是看了偵探小說，對偵探這工作感到嚮往才來應徵，等到他們看到解決的全是抓外遇、解決繼承問題等一些家庭糾紛時，他們就會感到失望，失去做下去的幹勁。這工作不輕鬆，又總是會看到人性醜惡之處，不是一般人能做得長久的工作。願意留下來的，不是愛看八卦的樂子人，要不就是有什麼特別的執念。我看你會特別把尋人辦法作各種筆記，工作之餘也像是在網路上找尋什麼，怎麼看都像是有某種目的。我本來還猜想你是不是其他同行的商業間諜，但你一開始真的是菜到不像裝的，而且除了工作方法外幾乎不感興趣，我就覺得你應該是來進修的吧。」

　　Mysta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前輩輕輕拍了他的肩。「放心啦！除非你是要另外開業來搶我們生意——你不是吧？」

　　Mysta拼命地搖頭。

　　「那就沒問題啊，你很能幹又很上進，我們當然會需要這樣的人才。早說的話就能讓你跟我們的合作廠商購買相關器材了。」講到這，前輩又猶豫了一下，皺著眉一臉認真地問著。「但我還是確認一下，你應該不是要尋仇吧？」

　　Mysta也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麼有這份執念。

　　是愛嗎？或是不甘心呢？又或者只是想聽一個解釋？Mysta也不知道，他只是想把生命中曾經存在的那一塊找回來，不想讓這個回憶成為虛幻的妄想。

　　他甚至沒有太多線索，一開始是從網路資訊上瞎找，就賭Vox不會搬離英國，也找上好幾年的時間。十年來，智慧型手機的進展及社群網站的興起，讓人開始主動上傳私人情報當作社交的手段，其中不乏與他人的合照。而從一張照片就能找到是住在哪座城市，哪條街，是偵探業最基本的技巧。

　　Mysta還真的就這樣找到關於Vox的行蹤，還找到兩次，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消息，來自於Vox過去留下的痕跡。Mysta找上那些還記得Vox的人，跟他們聊天，那些人總以懷念的口氣述說著關於Vox的事。

　　他很溫柔，他很有趣，他是我當時最重要的朋友……

　　有時連Mysta都忍不住想說關於他與Vox之間的種種，但他還是忍住了，因為他的訪談對象明顯看的出有年紀，有幾個還可以當他的爺爺奶奶。

　　Mysta只能謊稱是他的爺爺拜託他來找Vox的行蹤。

　　而那些人也總是表以同情，說著他們同樣也思念Vox，但Vox總是走了以後就不再與他們聯絡。

　　Vox不總是用「聲之惡魔」這個名字，他也用過「Lord」「Demon」「Koe」等等同樣不自然的假名。但這些線索讓Mysta的尋人計畫進展得更順利，他運用更多的關鍵字來搜尋關於Vox的事。從前人的故事聽來，Vox會在同一個地點待上三到十年才搬走，畢竟人總不想過得顛沛流離。

　　Mysta也曾思考，他這樣追尋Vox的足跡，是否會害得他無法安定地生活？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人生的意義就只剩下Vox。他從找尋Vox蹤跡的過程中來懷念Vox的種種回憶，靠著與Vox的「朋友」聊天多瞭解Vox一點。

　　被丟下的恨意終究會被磨退，殘留下來的只是美好的回憶。

　　Mysta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堅持十年之久，他似乎浪費太多時間金錢在找尋一個行蹤不明的人身上，明明他已經進入二十後半的年紀，卻沒多少存款，也沒有定居的地方。同齡的人不是成家就是立業，而他倒是努力到老闆都擔心他自己出去開業的程度。

　　Mysta於是想，該是停損的時候了。

　　時間也花得夠多，不該在投入更多付出，做著侵犯他人隱私的事。

　　這個月，Mysta刻意停下來，不以尋找Vox為目的，只是輕鬆地渡過自己的生活。看看日常的街景，去買巧克力蛋糕來吃，窩在家裡看一整天電視，打一打最新的遊戲。

　　他在這個月很放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種放下的感覺。Mysta確信自己走出來了，以後不用像是怨靈一樣追隨Vox的腳步，自己放下也讓Vox解脫。

　　但Mysta卻夢到了Vox。

　　夢裡Vox對他微笑，豎起一根手指停在嘴唇前。

　　果然。

　　他還是好喜歡Vox。

　　所以才可以堅持十年之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確定什麼，也許只是想看到Vox過得很好的樣子，也許他想再跟Vox說說話。

　　為什麼決定停下搜尋的時候才夢到Vox？好像提醒著自己這麼多年來都為了什麼。

　　Mysta對此感到疲憊。

　　他終於請了長假，回到自己的老家，那棟混雜著各種最底層人物的公寓。媽媽一聽到他回來就做了一桌家常菜，也不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只說把他的房間整理好了，可以在那邊好好休息。

　　Mysta其實沒有跟家裡切斷聯絡，時逢節日還是會回家探親，但媽媽那種什麼都不問就讓他可以留下來休息的口吻讓Mysta哭了出來，哪怕Mysta無法解釋這麼多年來他在找尋什麼。

　　Mysta洗完澡後回到房間，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那幾乎沒改變多少擺設只多放了雜物的房間，書桌還擺在原來的位置，那曾經是他坐著，而Vox從旁指導的位置。

　　「要吃水果嗎？」而媽媽手中端著一盤蘋果，從門外探頭進來，看到Mysta毫無反應，就多問了一句：「你這次長假打算做些什麼嗎？要約以前的朋友出去走走？或是看看親戚？」

　　「不……我。」Mysta遲疑了一會，他依然望著還在原來位置的書桌。「我想在附近走走。」

　　「那你肯定會驚訝，像是大街那棟麥當勞倒了，現在新開了一家肯德基。」媽媽將蘋果放在書桌上，聳了聳肩。「算一算也差不多過了十年，本來就不會有太多地方維持一樣的風景。」

　　如果風景不同，Mysta也許就能放下這份感情了吧？

　　這麼想的Mysta，隔天先在家裡幫媽媽做一些家事，然後好好地在家吃完午餐，休息了一會，在氣溫沒有那麼熱的時候出門前往那間國立圖書館。曾經他在那學習了一星期，與Vox偷偷做了不能對其他人說的事。

　　圖書館是棟老建築，幾十年來的外觀都沒什麼改變，就連外頭的花園種的花都差不多。

　　不過，裡頭的人肯定換了。Mysta一進去就注意到坐在櫃台的管理員換了人，裡頭的人也不像當年那般安靜又緊張，在管理員離開時嘻嘻哈哈的人變多了。

　　而Mysta只是在他們面前比了個「噓」的手勢，並在那些年輕人錯愕的視線下匆匆離去。他倒沒多少維持秩序的念頭，只是想自然地混進圖書館，不讓人懷疑地重溫過去的回憶。

　　他看到當年與Vox一起溫習學業的桌椅；那是個好位置，所以早有其他用功的學生待在那努力讀書，過去的自己看起來就像這樣吧。

　　Mysta又前往了那個角落，燈光昏暗的論文區。一走近那裡Mysta就聞到陳舊老書的氣味，就是那種沒什麼人翻閱的書的味道，而一聞到那個味道一切都這麼鮮明。

　　那個色情家庭教師是如何在這裡引誘他的學生在這裡做愛，又如何緊緊抱住自己的學生深怕被巡邏的管理員看到。

　　Mysta吸了一下鼻子——隨即又因為鼻子發癢而用雙手掩住臉。

　　他靜靜地看著論文區的每一處，那個Vox靠坐的書櫃，兩人躺倒的地板，所有的一切都像十年前，沒什麼改變。

　　在Mysta還在懷念這一切時，他聽到車輪滾動的聲音；那是圖書館管理員在推動歸書車時會有的那種聲音，這讓Mysta下意識地蹲下身——儘管他什麼事都沒做。他摒住呼吸，偷偷地隔著書的縫隙偷看隔壁，因為歸書車的聲音是從旁邊的書櫃傳來的。

　　幾乎沒有人會到論文區借書，所以歸書的管理員基本上不會前來這一帶，這是當初Vox選擇這個位置的原因，而Mysta也確信那個管理員不會靠近，哪怕自己完全沒做虧心事。

　　他窺視隔壁的技巧安靜又低調，在徵信社工作讓他學習到犯罪邊緣的技巧。而Mysta本來只是不想驚動管理員，想等對方離開以後再悄悄離開。

　　但Mysta卻愣住了。

　　書櫃的另一邊是個穿著襯衫及西裝褲，有著黑髮，紮著低馬尾的男人。

　　心跳聲大得讓Mysta幾乎怕被人聽到，但他卻不願意轉開視線。他不想因為太過思念而認錯人，但身體的顫慄卻讓他明白這一切並非幻覺。

　　那個男人的面貌正如所有人記憶中的那般，維持一貫美麗的東方神祕。

　　他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安靜無聲地將書一本一本地放回原來的位置。他表現得專業又冷靜，放書的時候不發出一點聲音，手指輕柔地像在撫摸戀人的頭髮。

　　Mysta張開嘴，他幾乎要喊出那個人的名字。

　　為什麼他會在這？為什麼他看起來像個圖書館管理員？這一切都無所謂了，Mysta實在沒想到，他幾乎要放棄尋找的那個人理所當然般地出現在眼前。

　　但是。

　　但是，叫住了又怎樣呢？

　　Vox Akuma這麼多年來，到處搬家，隱藏自己的行蹤，他是不是只為了平靜地渡過漫長的歲月？是不是只是不想讓其他人背負他怪異的人生？

　　Mysta現在叫住他，會讓這個終於見到的人，再度在一夕之間切斷所有人際關係，逃到其他地方嗎？就像當年那名中年婦人做的那樣。

　　Mysta隱約聽到自己的喉聲，在他試著壓抑聲音前，熱流就自臉頰滑下。他知道眼淚讓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但他連抹去眼淚的動作都忘了做，只是靜靜地隔著書縫看著他日夜思念的男人將書一本一本放好，然後推著歸書車離開。

　　等到歸書車的聲音遠去，Mysta用手背抹去眼淚，然後再用工作學到的方式，安靜但快速地離開論文區。他想，他已經不用奢求什麼，他確信了Vox Akuma現在過得很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只是他現在不趕快離開圖書館的話，他會直接在原地崩潰大哭，如此一來就會驚動圖書館裡的每一個人，包括在這裡工作的Vox吧？這麼想的Mysta回到一樓後就快步走向圖書館大門，就算被櫃台管理員警告了也不停下腳步。

　　回過神來，Mysta躲到圖書館後方，那個Vox與他告別的位置，就這麼背靠著磚牆，兩手掩面地無聲哭泣。他很驚訝自己並沒有歇斯底理，正常人在那種情況下發現一直在找的人，誰不大聲吼叫著衝過去把對方壓倒在地上。

　　到底是圖書館的經驗讓他變得壓抑，徵信社的訓練也讓他變著不發出任何聲音的可疑人物。

　　而在Mysta總算冷靜下來，身體也不再顫抖時，他將雙手從臉上放下……

　　他看到了，Vox Akuma一臉呆滯地站在自己面前。

　　Vox看起來有點喘，像是從後跑步追上一般，他微微張嘴，看起來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吐出的霧氣讓眼鏡的鏡面變得一片灰白，好一陣子才能看到眼鏡下那雙金色的眼眸。

　　Mysta倒吸一口氣，當下他想到的是Vox又要逃走了，這讓他想立刻向前伸手捉住Vox的手不讓他逃走，而在他正要往前跨出一步時，Vox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果然很適合那個項圈呢。」

　　Mysta腦子一白，他摸著那已經有點被他戴鬆的頸圈，那個Vox在此處送他的頸圈。

　　回過神，Mysta已經將Vox壓在磚牆上狠狠地吻上他，已經成為大人的Mysta有著不輸給Vox、甚至比他更加健壯的身體，在Mysta意識到時他很驚訝記憶中的Vox此時看起來是如此纖細嬌小，或說那只是自己的身高終於長得跟Vox差不多高時的錯覺。Mysta有自覺自己吻得很粗暴，被他壓在牆上的Vox情緒很驚慌，感覺上就像是Mysta正在強姦自己一般，但Mysta已經不想管那麼多。

　　他已經怕了，怕像這十年之間，找不到任何關於Vox的行蹤。

　　「等、My、Mysta……哈……」吻與吻之間，Vox喘得厲害，但他還是盡力地在連續急亂的吻之下擠出一些單字：「我、我還有兩小時才下班……」

　　「不要，我現在放開你你就會逃了。」而Mysta則是擠出他覺得自己聽起來都要哭出來的鼻音。「就像十年前那樣！」

　　「小聲點，Mysta，對不起……我……」Vox的聲音聽起來也像快哭出來了，他因為縮著身體，整個人幾乎是被Mysta的身影給掩蓋住。「我不會逃的，真的，真的。」

　　「騙……」

　　「我如果要逃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工作？」Vox眨著滿是淚水的雙眼，誠懇地凝望Mysta哭紅的雙眸。「如果不是為了等你，我為什麼要在這裡工作？」

　　這話說服了Mysta。

　　他靜靜地回望著Vox，他倆都沒有出聲，卻聽得到對方急促的心跳。

　　Mysta張開嘴，他思考著，應該要說些什麼，他的雙手仍然沒放開Vox的手腕。

　　而在Vox的情緒開始顯得不安時，Mysta半瞇著眼，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已經知道你的秘密了。」像是豁出去一般，Mysta直接攤牌。「所以，不用再逃了，不用……躲著我了，好嗎？」

　　Vox愣了一會，他的沉默顯示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Mysta，而Mysta只是一臉嚴肅又認真地望著Vox，垂下的眉頭委屈地像是等待主人回應的小狗。

　　Mysta的表情讓Vox輕輕發出笑聲。他不是想嘲笑Mysta，只是覺得Mysta就算長大成人，還是可愛得讓他放不下。

　　「我跟你約定好，我這次不會逃……也不會躲。」Vox的聲音聽起來總是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他很清楚自己多麼會「說話」。不過，Vox仍能看到Mysta那副無法安心的表情，而他自己也很明白是怎麼回事。「這次真的不會。」

　　畢竟在他曾經跟Mysta保證「直到Mysta畢業前都不會搬家」，而他卻在幾天後就消失不見了。

　　至於Mysta，他看著Vox那誠懇的表情，過去那種很自然地信賴著他、完全相信他的心情又湧了上來。

　　但是他太害怕了。經驗告訴他不會每次都值得信賴，感情告訴他不想再失去這個機會。

　　他可以怎麼做？比如要求Vox交出他的家門鑰匙及錢包，這樣就算Vox想逃跑也不會那麼簡單，而Vox為了保證自己不會逃跑，就應該要乖乖交出一切。

　　不過Mysta只是思考了一會，手不自覺地移動到自己的頸圈上輕輕拉扯。

　　「不！」Vox突然地激動起來，而Mysta因此愣了一下。

　　「什麼？」

　　「不要……呃，你是不是想把那個還給我？不要這麼做，求求你。」Vox的表情看起來無比慌張又害怕，「……你明明已經戴到現在。」

　　Mysta呆愣了好一會，他本來只是覺得脖子有點不舒服想調整一下，他不明白Vox為何一副像是害怕被丟掉的樣子，明明當初逃跑的人是你耶。

　　但Vox這個反應卻不知為何讓Mysta安心下來。就算是詭異的演技也好……至少對Vox來說，Mysta或者他送給Mysta的這個頸圈，對他來說還是有幾分感情。

　　「兩個小時後下班？」於是Mysta問了，而Vox遲疑了一會。

　　「明確的說，接近三小時。」

　　「我要在哪裡等你？」Mysta又問了，他刻意垂下雙眉，他知道露出這樣的表情能讓他親愛的老師心軟。

　　Vox果然顯露曾經有過的那種溫柔神情。「我想想……英文文學區？如果你還喜歡我介紹給你的那些作品，好比莎士比亞劇本集。」

　　這個人到底還記得自己是主科英文的家庭老師；明明Mysta在他身上學到的盡是青春期的色情妄想。

　　Mysta只能確信，如果不是由Vox Akuma來閱讀，他讀不下超過五頁的文字。

　　當他察覺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睡著，而他嚇得起身時才聽到熟悉的噓聲。Mysta倒吸一口氣，他微微轉頭，而坐在他身旁的正是對他微笑的Vox。

　　「我捨不得吵醒你。」Vox低聲說著。

　　Mysta睜大眼，夕陽之下面露笑容，手指豎在唇前的Vox，這個景象是真實的，又跟回憶及夢境重疊在一起。

　　他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他不想探究Vox當初逃跑的理由，不想追問Vox十年來都住在哪裡，雖然好奇Vox為什麼回到這附近，又為何成為了圖書館管理員，但他覺得Vox如果想說就會說。

　　現在的Mysta只是握住了Vox的手，在寂靜無聲的圖書館，用眼神表達不想放開Vox的意思。

　　對他來說，只深怕Vox再與他保持距離。

　　Vox只是對他露出笑容，輕輕地反握住Mysta的手。他很驚訝，Mysta的手已經跟他的手差不多大。

　　「來我家吧。」Vox用氣聲說著。「我本來就不是在躲避你。」



　　Vox沒想到的是，十年以來的保持距離，反作用力有多大。

　　他原本打算用一整夜跟Mysta解釋十年來、包括過去以來，離開與回來的理由——但他低估了少年在十年內會有的成長與體力。

　　他真的沒想到這一晚沒有空隙能讓他說出任何解釋，甚至，也沒有體力。

　　但為了這次的重逢，也許一切都值得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