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太郎x水木
‧鬼太郎身心都成年以後才開始談戀愛
‧水木(大概)已經不是普通的人類了
‧同軸世界，隨想隨寫
‧本回回憶篇，鬼太郎還是小朋友
‧以上前提，可接受再閱讀
《過剰な愛は毒だ》
02
對鬼太郎來說，人生的最大轉捩點，肯定是在六歲的時候。
那時的他還沒上小學，與同齡的孩子也相處不來。他因為沒有左眼而被附近的孩子嘲笑，甚至會被扔石頭欺凌。因為這樣，鬼太郎白天都躲在家裡睡覺，晚上趁著大人都睡著時才偷偷出門。他的「父親」——眼球老爹，會帶他去死者的世界玩耍，從墓園可以自由來去妖怪的世界。在那裡不會有無知帶來的歧視，可以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情緒，不需要配合整個群體，也不會被排擠在群體之外。
這就是屬於妖怪的生活方式。妖怪是自由的，妖怪容許擁有自己的個性。
本來鬼太郎覺得這樣就好，白天待在家裡，晚上去妖怪的世界玩耍，如此一來就不會給水木及水木的母親添麻煩，不過六歲的他還是太過天真。
在那天早上，他聽到水木跟他的母親似乎在爭論什麼，沒多久，水木輕輕推開房門，他蹲下身，透過五公分的門縫，平視著鬼太郎，說他想要跟鬼太郎談談。
水木在這個時間通常會用完早餐後出門上班，因為鬼太郎都是等到水木出門後才偷偷回去睡回籠覺。會在早上叫住他的水木一定是有正經事要講，於是鬼太郎忍著想睡的慾望，乖乖地等水木擺好矮桌，然後坐在水木旁邊。
「鬼太郎。」水木好好地坐好，彎下身，望著鬼太郎說道。「你昨天有看到我吧？」
鬼太郎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與其說是鬼太郎看到水木，不如說是水木看到鬼太郎。在鬼太郎一如往常去墓地玩時，他看到水木從後跟上來了，而自己則害怕地跟爸爸隱藏在樹後，趕緊躲進妖怪的世界。
他希望水木會認為是自己看錯了，但這行不通，也許水木從一開始就在跟蹤鬼太郎，要跟蹤一個六歲孩子大概對前軍人來說是相當容易的事吧。
鬼太郎緊閉眼，他等待著即將迎來的斥責，但傳入他耳裡的卻是平靜的聲音。
「你是去哪裡玩呢？鬼太郎。」
水木平靜的口氣讓鬼太郎稍微放心點，但他仍然半睜著眼，深怕看到水木憤怒的表情。
「……死者的世界。」
「好玩嗎？」水木又問了，鬼太郎抿了抿嘴，點點頭。
看到鬼太郎的反應，水木沉默了一陣子，這讓鬼太郎感覺不安。不過，鬼太郎不覺得水木是在生氣，而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抱歉啊。」水木突然說了，他這句話讓鬼太郎嚇了一跳。年幼的鬼太郎還不懂為什麼水木在道歉，這反而讓鬼太郎覺得自己要被挨罵了。
但水木只是伸出手，輕輕按在鬼太郎的頭上。
「我聽說了，附近鄰居的孩子對你很沒禮貌吧？白天沒辦法跟那些無禮的孩子成為朋友，才會需要去找夜晚的朋友。」水木說著嘆了一口氣。「如果我能更常待在你身邊就好了。」
聽到這話，鬼太郎頓了頓，看了水木一眼。原本還害怕被斥責的鬼太郎此時內心卻稍微感到不快，其實身為妖怪的他要報復那些小孩子是很容易的事，他只是遵照「父親」的教誨，不跟那些孩子一般見識。
被水木看作是需要保護的孩子讓人不太高興，但是，在人類眼裡看來就是這樣吧。
而水木看向了房門外，表情顯得有點無奈。
「奶奶很擔心你呢。啊，這不是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讓鬼太郎知道，如果奶奶斥責鬼太郎的話也絕不是討厭鬼太郎的關係。」水木說著又看回了鬼太郎，他注意到鬼太郎的表情顯得悶悶不樂。「因為墳墓……對人類來說，墓園是……不太安全的地方，至少對孩子是這樣的。如果受傷時跑去墓園玩耍，可能會沾染到髒東西而生病。」
鬼太郎看了水木一眼，水木知道鬼太郎想說的是，這不是妖怪應該擔心的事。
這真的很悲傷，人類與妖怪終究還是產生常識上的差異。
水木看來也意識到這些，鬼太郎就算年幼，也看的出水木一直思考著怎麼用詞才不會傷害到兩人之間的感情。
沉默了好一陣子，鬼太郎甚至還注意到水木的媽媽有偷偷過來透過門縫察看兩人的對話，而這時他看到水木又吐出一口氣，然後露出笑容。
「鬼太郎，我啊，只懂得人類的生活方式，也只懂得人類的教育。我只能安排你學習國民教育，以及如何在人類社會討生活。這是很不自由、很辛苦的事，而對鬼太郎來說，我能教給你的也許遠遠不夠。我只能跟你保證，到你成年前，我會保障鬼太郎的生活，以人類的方式保護你、以及教你如何保護自己。我明白這一切對鬼太郎來說很委屈，但我更放心不下心放你獨自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探險摸索。至少讓我照顧到你成年，在那之後我就不會干涉你想要的生活方式了，好嗎？鬼太郎。」
水木講得非常認真，儘管是面對一個六歲的孩子，鬼太郎仍能感覺的到水木以尊重著自己的方式來溝通，這讓鬼太郎顯得有點猶豫，他望著水木那副顯得討好、或說是想讓自己安心的笑容，原本想反駁些什麼，但鬼太郎只是輕輕地點頭。
見到鬼太郎老實聽話的反應，水木笑瞇了眼，又用手摸了摸鬼太郎的頭髮。
「乖孩子！今天下班以後我來教你軍人都是怎麼對付自己的敵人的。」
鬼太郎也報以微笑，但他知道自己沒有發自內心。
他敷衍著水木的話語；鬼太郎很明白，作為妖怪的自己該離開人類的世界。
「打算怎麼做？鬼太郎。」
自己的親生父親如此問著，他躺在碗裡，舒服地享受鬼太郎倒下的溫熱水。
聽到爸爸這麼問，鬼太郎猶豫了起來。現在是水木出門上班、水木的媽媽也出門辦事的時分，鬼太郎才得以在白天跟爸爸談天。
「水木是個好人，是老夫信賴的戰友，直到現在老夫也不覺得把你交給他是個錯誤的決定。」泡在熱水裡的爸爸有點微微發紅，他用那顆大眼珠看向鬼太郎，看著六歲的孩子露出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嚴肅。「但是鬼太郎，你並不快樂，這是老夫也看的出來的。」
鬼太郎聽了露出憂愁的表情，他也同意爸爸說的話，水木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爸爸，我……我不討厭水木。」
「老夫知道。」眼球老爹閉上了眼睛，雖然這聽上去有點矛盾。「討厭的是人類的世界，而老夫很清楚，大多數的情況下人類都很令人憎惡。」
「我知道水木只是想保護我。」鬼太郎低下了頭。
「鬼太郎，妖怪選擇妖怪的生活方式，這沒有錯，這就是吾等的本性。」眼球老爹輕嘆了一口氣。「老夫認為水木也能體諒這一點的，而身為妖怪的老夫，也會好好地教導你妖怪該如何生存。」
聽到爸爸說的話，鬼太郎更顯得憂鬱起來。
才六歲的他想像不到離開水木的生活方式。
看到兒子這麼苦惱的表情，眼球老爹也不再多說什麼。身為妖怪、活了長久歲月的他明白，鬼太郎終究會迎來這一天的，鬼太郎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作為妖怪，很清楚跟人類的緣份是多麼淡薄，哪怕是良緣，也會因為壽命的差異而輕鬆捨棄。
超出眼球老爹估算的，應該是水木付出的愛情，以及鬼太郎感受到的愛情。
對喪失記憶的水木來說，鬼太郎只是一對可憐妖怪夫婦的遺子，與水木非親非故，但水木卻如此盡心盡力地照顧鬼太郎，就好像水木記得什麼一般，這讓眼球老爹感覺很感激。不過，照顧鬼太郎從來都不是水木應該做的事，是時候該自己負起父親的責任了，就算只是一顆連擁抱兒子都辦不到的眼球。
然而是否要回去妖怪界，這也得看鬼太郎的意願。眼球老爹想著，從碗裡爬了出來，讓兒子用毛巾擦乾。
「爸爸。」鬼太郎此時輕輕開口。「身為妖怪，果然還是只能住在妖怪的世界嗎？」
眼球老爹看向了鬼太郎。「這倒不一定！你的母親就好好地在人類世界適應下來了，她優秀地生活在其中。不過，無論鬼太郎想去妖怪的世界或待在人類的世界，老夫會一直陪伴著你，因為老夫是你的父親。」
「我喜歡妖怪的世界。」鬼太郎低下了頭。
「那麼讓老夫陪你過去吧。」眼球老爹抬頭看著自己的兒子。
鬼太郎抿了抿嘴，垂下了眉頭。「我們是不是應該跟水木道別呢？」
眼球老爹瞇眼笑著，雖然這形容聽起來有點矛盾。
「水木真的是把鬼太郎教得很好呢。」
在收養鬼太郎以後，水木就很少加班跟應酬。有時在夕陽西下時水木就會回來，在影子拖得最長的時候待在門口，能在第一時間迎接水木。
鬼太郎喜歡這個時間——日與夜的交界點，人類俗稱逢魔時刻。這個時段人類的氣場會開始削弱，妖怪則漸漸變得強大，就連不主動攻擊人的鬼太郎也會自然而然地充滿自信，氣場會強烈得讓鄰居孩子不敢捉弄他。
總有一天自己會成長到就算是白天也不會被人欺負，鬼太郎有這樣的自覺。他想讓水木知道，自己要去妖怪的世界生活也不成問題。
鬼太郎於是在家門前徘徊，看著地上的影子隨著自己的動作跳舞。這天很安靜，沒聽到鄰居小孩們的玩耍聲，就連附近的三姑六婆也不見人影。
年幼的鬼太郎也感覺不對勁，眼球老爹則是躲在鬼太郎的頭髮裡，警戒著四周。
他們在附近的電線桿上看到某張海報，紅色的字象徵著警戒。鬼太郎看不懂上頭的字，只知道上面畫著一個人，瘦瘦高高的，穿著紅色斗篷、拿著剪刀。
「上頭說著這個人會攻擊小孩子，要小孩在入夜前趕緊回家。」眼球老爹讀出了上頭的字。「連綽號都有，簡直像是妖怪一般。」
鬼太郎微微皺起眉。
他注意到地上多了一道影子。
瘦瘦高高的，要是伸出手，大概能輕易拎起鬼太郎。那個人就站在鬼太郎左側的死角，鬼太郎看不清他的身影。
而那傢伙發出了笑聲，是令人不快、無機質的聲音。
「喜歡什麼顏色？」那傢伙說著，聲音聽起來非男非女。「白色、藍色或紅色？」
鬼太郎的頭髮豎起了一根。他判斷不出這傢伙是不是妖怪，但鬼太郎知道這傢伙很危險。
「不要理會他，鬼太郎。」眼球老爹小聲地對鬼太郎耳語。「快躲回屋子裡去。」
鬼太郎還沒作出反應，喀喳一聲，地上的影子能看到剪刀合了起來，而鬼太郎的耳角流出鮮血。
這讓鬼太郎倒吸一口氣；這傢伙真的很不妙。
「白色、藍色或紅色？」那傢伙往前逼進，他持續玩弄著剪刀。「告訴我，你喜歡白色、藍色或紅色？」
逃回家裡大概已經來不及了，但正面迎戰對鬼太郎來說也沒自信。鬼太郎只能回過身面對敵人，因為他知道把背對著敵人只是讓敵人有機可趁而已。
「不行！鬼太郎，交給老夫！」眼球老爹也嚴肅地說著，他準備要鑽入鬼太郎的眼睛，如此一來他就能操作鬼太郎的身體，要對付眼前的東西不是難事。
而在鬼太郎終於看清那東西，眼球老爹也進入鬼太郎的眼窩時，他們都看到了有另一人出現那鮮紅身影的傢伙身後，兩手從後扣住身體。
「你這傢伙對我兒子做什麼！」充滿正氣的戰吼自丹田傳出，鬼太郎瞪大了眼，看著那穿著西裝的男人將紅斗蓬的怪人用力往後摔，直接將頭重重地往地上砸。
鬼太郎看傻了眼，看著撫養自己長大、一直對自己很溫柔的水木，變得像惡鬼一般將那個怪人壓上地上，左一拳右一拳地往臉上揍。
「別在旁邊看了，鬼太郎！快回到屋子裡，等等我會將這個變態抓到警察局！」水木又吼了一聲，他回過頭看向鬼太郎，臉上滿是擔憂的神情。
鬼太郎在這瞬間只覺得「愚蠢」。
因為他看到怪人露出笑容，拿起了剪刀，往水木的脖子插去。
水木睜大眼，他咳出一口血，脖子上的剪刀插口不停冒出鮮血，這讓鬼太郎忍不住大叫，連眼球老爹都不能順利控制鬼太郎。
下一秒，水木兩手抓住那隻拿著剪刀的手，啪嘰一聲直接往外折，隨著碎裂的聲音，怪人放聲慘叫起來。鮮血沾滿了水木的西裝，但水木只是面無表情，又折斷怪人的另一隻手，在怪人還沒能反應過來時抓住他的頭，一次、兩次，重重地往水泥地上砸，噴出的物體濺滿了附近的圍牆。
直到怪人不再發出聲音，也不再有動作，水木靜靜地看著那東西，他的眼神像是看著某種垃圾。
鬼太郎從頭到尾都愣愣地看著這一切，水木脖子上甚至還插著那把剪刀。
然後水木鬆開了手，緩緩地站起，鬼太郎注意到滿是鮮血的水木搖搖晃晃地轉過身，對著鬼太郎露出笑容。
「我回來了。」水木的聲音十分沙啞。「不用害怕了，鬼……太、」
水木的兩眼一翻，身體往旁一傾，鬼太郎趕緊跑過去接住了軟倒下來的水木。
幸好這天水木的媽媽還沒回家。
將所有沾上顏色的衣服去除，將水木給好好擦乾淨。鬼太郎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將一切整理好，而他看著躺在被鋪裡的水木，心想從未見過水木臉色這麼蒼白的模樣。
鬼太郎原本很恐慌，他知道人類被怎麼對待會死掉。不過在鬼太郎忙東忙西以後，他發現就算去除了剪刀，水木脖子上的傷口也癒合，原本不順的呼吸也慢慢變得正常。
「水木，不會死嗎？」鬼太郎疑惑地問著，而眼球老爹從他的眼窩爬出，跳在水木身上，用手試探著他的身體。
「……是這樣的嗎，老夫親愛的妻子喔，沒想到妳以這樣的方式守護著水木。」眼球老爹有些感嘆地說。「鬼太郎，聽老夫說個故事。曾經水木與老夫一起並肩作戰時，水木倒了下來，他承受不了過度邪惡的妖氣，幾乎要死掉了。這時，你的母親……那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她的血在水裡擴散開來，滋潤了水木的傷口。就如同我跟你說的，少量的幽靈族血對人類來說，是能激發人類肉體潛能、什麼病痛都能治好的不死之藥。那時的水木得以站起對抗我們的共同敵人，而沒想到，我親愛的妻子、你母親的血還存在於水木的體內，這少量的血將水木身上的致命傷給治好了。」
「媽媽……」鬼太郎紅著眼，感嘆地聽著爸爸陳述這麼一段故事。
「換個角度來說，媽媽不只是想保護水木，也是想保護著鬼太郎吧。」眼球老爹也十分感慨。「但是這血的力量已經很薄弱，僅能治好致命傷。水木仍然流了很多血，他要休養好一陣子才能恢復健康。如果老夫還是原來的樣子……」
話還沒說完，眼球老爹看到鬼太郎爬到水木身上，拿起了剪刀。
「你、你要做什麼！鬼太郎！」眼球老爹驚叫著，而鬼太郎拿著那把對自己而言很大的剪刀，劃破了自己的手掌，然後按在水木的嘴上。
「亂來的孩子！」眼球老爹慌張地搶過鬼太郎手上的剪刀，而他看到鬼太郎忍著疼痛、小心地將血滴入水木口裡，水木原來蒼白的臉慢慢恢復了血色。
眼球老爹嘆了一口氣，他爬到鬼太郎的面前將他的手拿開，而幽靈族的恢復能力讓鬼太郎癒合了傷口。
「爸爸。」鬼太郎則突然開口，就在眼球老爹思考要不要嚴厲地說教的時候。
「你真的很亂來，鬼太郎，不過在妖怪的世界裡，亂來一點比較有勝機。」眼球老爹於是如此說了，但在他說這些的時候，他看到淚水滴到了水木的臉上。
「爸爸。」鬼太郎又說了，他吸了吸鼻子。「我想留在水木身邊。」
眼球老爹靜靜地看著用袖子擦著眼淚的鬼太郎，又看著剛剛拼命保護鬼太郎、現在虛弱地養傷的水木，輕輕點頭。
「找個時間，老夫會與水木認真談話的。」眼球老爹笑著說。「有兩個爸爸陪你一起成長，是你應有的幸福啊，鬼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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